挥舞刀剑。
……感觉有点不协调,对战途中我皱起眉头。
一如所料,剑被弹开,我输掉了。
「包括你突然休假的事情在内,你是发生什么事了?」
跟我战斗的对手克洛依兹先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向我提问。
「我在你的剑中感受到了迷惘喔。」
「是啊。也许我的内心还没有整理好。」
虽然克洛依兹先生似乎无法理解我的话,但并没有继续追问。
……结果,我回来训练了。
因为我只会做这件事。
在那之后我哭得很惨。
哭得很惨,思考了很多。
但是现在的我,无论是目标还是意义,我什么都找不到。
因为我什么都看不见。
除了复仇以外我什么都不关心,只是一心地寻求复仇。
因此我现在没有任何能做判断的素材。
该选哪个选项……说到底,就连有什么选项都不知道。
对没有判断素材的我而言,我完全搞不懂。
但是,我不能就这样停下脚步。
我不能呆呆地光等待时间流逝。
就算是为了时间已经停止了的母亲大人也好。
所以我回来了。
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我只会做这件事。
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但也不想停下脚步。
既然如此,我总觉得比起想些有的没的感到迷惘,像这样回来训练还好多了。
看样子比起用脑袋思考,还是活动身体比较适合我。
尽管我的内心还没彻底整理好,但打从回来训练挥剑以后,我有种渐渐冷静下来的感觉。
克洛依兹先生一句话都没说,不过他轻轻摸了摸我的头说道:
「对了……今天在这里的这群家伙说之后要去吃饭,小姐你也去吗?」
突如其来的邀请,我的脑子一瞬间停止了思考。
但我考虑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我要去。」
「这样啊。那将军那边就由我去说吧。」
「谢谢。」
多试著看看各种事物。
多尝试一下各种事情。
我是这么想的。
就算还没找到目标,不,就因为这样。
我想改变一直以来,除了剑以外什么都不关心的自己。
所以这是个好机会。
接著在练武结束后,我去了城镇。
仔细想想,我是第一次去街头的店家。
毕竟我过去没有自己买过东西,可说一整天都在练武。
就某种意义上而言很有贵族风格,要说深闺千金也确实是深闺千金。
我东张西望地环顾店里,跟著克洛依兹先生的后头走。
「克洛依兹先生!」
似乎已经占领座位一角的国军弟兄,呼唤著克洛依兹先生。
「喔,让你们久等啦~!」
克洛依兹先生也笑眯眯地回答。
「就是说啊。到底为什么……哇!克洛依兹先生,您诱拐了小梅露吗?」
「说什么蠢话。我怎么可能诱拐小姐。会被反杀的。」
「「「确实。」」」
兴致盎然聆听著对话的所有人,同时点了点头。
所有人似乎都是在安德森侯爵家训练的成员,很眼熟。
「哎呀,没想到你会来这里。热烈欢迎,小梅露。欢迎你。」
「谢谢。」
整个场子变得闹哄哄的。
「来得好啊。」
「你能来真令人高兴呢。」
「克洛依兹,干得好!让都是臭男人的地方蓬荜生辉了。」
听见大家纷纷说著欢迎的话语,我吓了一跳紧张不安地望向四周,将目光投向克洛依兹先生的身上。
「怎么了?」
「请问我突然跑来,为什么大家会欢迎我……」
「那是当然的吧!因为我们一直在同个地方一起流汗互相切磋。小姐你也是我们的同伴喔。」
「没错!我很尊敬小梅露喔。如此娇小却那么强大。我在小梅露你这个岁数的时候,还在拚命玩咧!」
「一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说谁管什么将军的秘密武器咧!」
「那种嫉妒心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啦。知道小梅露自主练习的量以后,我真是大吃一惊。」
「啊~我懂。我觉得自己绝对办不到。」
大家口中说出的话,让我整个人愣住了。
「……大家都很赞许小姐你喔。只是没有开口的机会而已。毕竟以往都会在小姐身上感受到『不要靠近我』那样的高墙呢。」
「……是吗?」
「是啊。别光盯著剑,也稍微看看周遭吧。」
那句话一语中的,让我顿时无言以对。
过去的我确实就是那样……
在我那样想的时候,克洛依兹先生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加上大家刚才的话,我感到很是抱歉和难为情,于是低下了头。
「克洛依兹先生,你跟小梅露两个人讲了什么?来这里大家一起聊吧。」
「好喔。来,小姐你也一起来吧。」
「…………好!」
后来,就座的大家都各自点了想要的饮料和食物等等。
第一次在家里以外的地方吃东西感到有些兴奋之余,我听著大家的对话。
「……为什么大家会当兵呢?」
等场子热起来的时候,我说出了感到疑惑的事情。
「为什么会当兵啊……那当然是为了钱啦。我有很多兄弟。」
我不懂这跟兄弟多有什么关系,不禁歪了歪头。
「啊~该怎么说呢。换句话说,就是为了减少伙食费啦。不懂学问的我,要往上爬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实力主义的军队。不过也是因为我对自己的身手小有自信。」
为了减少伙食费──这句话让我受到不小的震撼。
……因为我根本不知道那种事。
想要多少就会端出多少温热的餐点,我认为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原来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虽然那种自信也很快就被将军击垮了。」
在我脑海中有许多念头团团转的期间,有人从旁插嘴。
大家没有露出像我那样惊讶的神情。
反倒是一副他所说的事才是理所当然。
「吵死了~话说那你呢,是为什么啊?」
「我?是因为帅气啊!那时候我看到将军凯旋回国,就想说将来绝对要当个军人。」
「啊~你说的我懂。只要有这个人在,我们这个国家就能安然无恙,会忍不住那样想呢。我也是那样。」
「是啊。将军是很伟大的存在……我是在战时,将军在村子里救了我。所以我就想追随那位大人,我下定决心,自己也要成为能保护他人的人。」
「我不像你们那样,有志向、决心或是环境那些原因,只是顺其自然而已~我明白那种心情。入伍以后我有幸分发到将军的部队,要追上那个人的背影虽然很辛苦,但是会让我觉得不管天涯海角都想追随他。一直追随那个人背影的这件事,不知何时起变得让我感到自豪了。」
话题在不知不觉间改变了,变成父亲大人训练的内容、父亲大人的英勇事迹之类的。
样貌粗犷的他们,简直像是小孩子一般双眼闪闪发亮地谈论著父亲的事。
说追随父亲大人的背影,身在他麾下值得自豪。
说希望像父亲大人那样,能当个可以保护他人的人。
那可真是热烈的讨论。
「……为什么大家……会想要保护他人呢?」
我不经意地向坐在隔壁的克洛依兹先生拋出问题。
「保护吗?拥有那样伟大志向的,就只有像这家伙一样受过战火洗礼的人们吧。金钱、名誉……在这里的大家,都带著各自的理由敲开军队的大门。并不是起初就拥有保护他人那么高尚的志向。但是在不知不觉间,对我们来说,在将军麾下做事的自豪成为了一切。大家都为将军而著迷。为了想成为将军那样,身体自然而然动了起来。然后那连系到保护他人,又成为我们的一种自豪……辗转到头,便觉得要是能保护国家、保护重要的人就好了。」
「辗转到头……」
「总之小姐你迟早也会明白吧。」
有其他人找克洛依兹先生,话题便到这里中断了,但是这时候内心乱糟糟的感觉,一直闷在我心底。
……然后,回到家以后也是。
因为我不明白。
想要保护他人的这种心情。
过去路易也说过的那句话的意义。
为什么母亲大人被夺走……即使如此父亲大人仍会做保护人民的工作呢?
就算变得伤痕累累,也要继续在那条路上前进吗?
「梅露,欢迎回来。」
「……我说婆婆,父亲大人回来了吗?」
我悄悄地附在她耳边问道。
「嗯,他已经回来了喔。」
「我可以去拜访他吗?」
「……总管说今天他已经没有预定行程了。」
「是吗?那我去一下喔。」
我踏著小碎步前往父亲大人的书房。
这么说来,我说不定也很久没跟父亲大人面对面说话了。
至少父亲大人讨伐了山贼之后我就窝在房里,而后来是父亲大人很忙。
带著有点紧张的心情进入父亲大人的房间,只见父亲大人悠哉地正在品尝美酒。
「是梅莉啊。你会来老夫房间还真稀奇呢……话说回来老夫听说今天你跟克洛依兹他们去外头了?」
「是的,非常的开心。」
「那真是太好了……所以,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不过我有事想问问父亲大人。」
「哦……是什么事?说说看。」
「……父亲大人,您为什么会保护人民呢?」
对于突如其来的问题,父亲大人显露出略略吃惊的神情。
「……今天我跟克洛依兹先生他们聊天的时候,问了他们为什么会当兵。我知道了五花八门的原因。除了他们各自的原因以外,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憧憬父亲大人,也变得希望像您一样保护国家……保护人民……但是我不明白那些话的基础。为什么父亲大人您会想保护人民呢?」
「……老夫想要保护人民,是那么奇怪的事吗?」
「嗯。因为父亲大人……母亲大人不是遭到父亲大人您保护的人民杀害吗?」
我知道父亲大人听见我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
「保护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名字的人民,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吗?……明明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恩将仇报。」
「……对你来说,人民是敌人吗?」
「不。可是实际上我也不觉得他们很好。如果不是光会享受他人保护,能自己变强那就很好。自己变强,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事物那样不就好了吗!父亲大人有什么必要保护大家吗?对我来说,比起多瓦伊鲁国的士兵们,我们国家的人们……」
啪!清脆的一记声响。
我感到脸颊发烫,知道自己被父亲大人打了。
「……别再说了。不可以再说下去。」
听见父亲大人低沉的声音,我将差点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对老夫来说,并不是一开始就有保护人民、保护国家那样高尚的志向。老夫纯粹是想试试自己的身手。」
呼,父亲大人长叹一口气。
「老夫拚上了性命。眼前是在战争中无计可施,只能遭到蹂躏的人民,有办法战斗的老夫觉得必须保护他们,身体就自然而然地动了起来。」
父亲大人拿起手边的玻璃杯往嘴里倒。
他一口气把内容物喝光,然后再次叹了口气。
「梅莉露妲被杀,让老夫思考了很多事。一想到这个国家的人杀了老夫的妻子,便觉得那时候拚了老命去战斗究竟算什么,感到相当空虚……然而自己做的事并非白费,告诉老夫这件事的就是人民。」
能看到如此说著的父亲大人悲伤地笑了笑。
「一旦被拥戴为英雄之类的以后,总之……拥有那个头衔就得尽责才行,所以老夫就豁出一切一直向前冲罢了。可是在不知不觉间,老夫的背后成了一条道路,那条路上接连出现一个个跟在后头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人民……你应该也听闻了吧。由于战争村庄烧毁的人从军的事。看见老夫至今所做的努力,自己也想保护他人而成为士兵的人,素未谋面的某个人珍视的人,由跟在老夫身后的人们来保护,在老夫的追随者身后,还会有新人跟上。道路就这样延续下去,老夫也感到自豪,获得了救赎。老夫所做的事并不是没有意义的。辗转到头,或许就不会有像老夫这样,尝到失去重要之人痛苦的人了。」
「……可是!」
「所有的人民都是山贼吗?都会成为山贼吗?你不明白在人民之中也有重要的人吗?无法保护自己,希望依靠别人保护是种罪过吗?」
「…………!」
「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你那般拥有武术才能。就算有,也有人受到生活压迫,没有空闲磨练。你要拋下他们不管说『自己保护自己,因此去做同样的训练吧』是吗?那就是所谓的傲慢。」
「可是,我……」
我也很清楚自己逐渐拿不出反驳的话了。
「比方说……这样好了。婆婆向你求救,你不会救她吗?」
「……婆婆是我重要的人。我当然会救她。」
「那要是婆婆重要的人向你求救那又如何?」
「……因为婆婆会伤心,我会保护对方。」
「你不是说『自己保护自己』而推开他人吗?明明是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名字的人,你还说要保护对方吗?」
我没有继续说话。
因为父亲大人要说的话,我已经明白了。
「就是这么一回事。辗转到头,就是在保护某个人重要的人……不是所有人民都是坏人。杀了你母亲的充其量就是山贼。罪过在他们身上,责任在于没能保护她的老夫身上。要向所有人民问罪,那就错了。」
父亲大人大大的手掌,托住我的脸颊。
已经不会觉得烫、不会觉得痛了。
取而代之的是我的眼眶一热,眼泪流了下来。
「没见过面的某人,会是某人的重要之人。老夫不想再看到像自己那样,因失去重要之人而叹息的身影……那么就只能前进了。老夫是这么想的。」
父亲大人拭去我眼泪的同时笑著说道。
我在自己心中,一再反覆思考父亲大人的那句话。
「老夫不想再看到像自己那样,因失去重要之人而叹息的身影。」
……唯独那句话,唯独那种心情……我能明白。
那时候的绝望、那时候的悲伤……还有那时候的憎恨。
我已经再也不想尝到了。
与此同时,我也不想让自己重要的人们体验。
就因为……我明白那种痛苦。
那样想的一瞬间,忽然间我想起路易对我说过的话。
「……这个国家为了维持这样的日常生活,有很多人付出了牺牲。如今在某个地方,依然有某人正在付出。那是为了保护这个国家吗?不,没有人关注著那么庞大的事物吧。他们是为了他们想保护的事物而战的吧。」
他在那座塔上这么说。
……如果他的话是真的。
就代表还有其他人如同那时候的我为了世界的蛮不讲理而绝望,受到失落感折磨吗?
思及此的瞬间,我觉得自己很丢脸。
我至今……都以为自己是这世上最不幸的。
重要的人被夺走,那确实有充分的动机由于不幸而诅咒这个世界。
但是除我之外还有一样的人在……我却没有想到那件事。
明明在我身边就有。
哥哥和父亲大人……他们都是失去了重要之人的人们。
即使如此,我却……没有考量他们的心情。
只是诅咒著这世上的蛮不讲理,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羞耻,然后厌恶成为母亲大人去世契机的自己。
我只关注复仇,并且死盯著那里当成是自己的终点。
「我……不希望将视线从现在这双手中重要的事物移开,并因此后悔。」
尝到同样痛苦的哥哥,明明为我许下那样温柔的愿望。
隔天,我在训练结束后前往塔。
黄昏时的风景,尽管带著一丝凄凉,却也因而令人觉得温暖。
「那边的那个人有重要的人们,而那些人们也有重要的人。那里的人是,那边的人也一样……就这样,许多人聚集起来才能成为国家。尽管要倾听他们每个人的话很困难,但我想保护能让他们每个人安心生活的国家。为了不破坏这日常风景,我希望自己的脑子能帮上忙。我希望不要忘记对牺牲者们的敬意,继承他们的遗志。我是那样想的。」
我想起的,果然是路易的话。
许多人们在路上来来往往。
不知道姓名,对我来说他们只是一群无关紧要的路人。
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丝毫没有想保护他们的想法。
……可是──
我想不用尝到那种绝望是最好的。
我不希望有人尝到那种痛苦。
……就因为我了解那些。
眼前这些完全陌生的人,他们重要的人们。
那些重要的人们,还有其他重要的人们。
亲兄弟、朋友、恋人……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好。
他们也有一旦失去就会感觉内心像开了个大洞似的,那样重要的人们。
追寻起来的话,或许会跟我认识的人在哪里有所联系也不一定。
……不对,是肯定会在哪里有所联系。
因为无论这个城镇……世界有多广阔,人跟人之间的联系就像是蜘蛛网,是错综复杂、互相交织而形成的。
换句话说,就算是不认识的某人,说不定也会是跟我有关的人们重要的人。
我脑中浮现的是父亲大人、哥哥、在安德森侯爵家工作的仆役们、护卫队的队员们,还有国军的人们……以及路易。
能够忍受让他们尝到如同当时的我那样的痛苦吗?
能够忍受看到他们的笑容蒙上阴影的身影吗?
……我那样扪心自问。
答案是否定的。
我衷心希望他们幸福。
活下去、活下去……如果可以的话,笑一笑。
我希望他们可以保持那样。
为此,如果我握著的剑可以做到那种事的话……那就是意义非凡的事情了吧。
保护什么的崇高想法……我并不明白。
但是,我……为了我自己。
为了不要让某个人……让我身边的人们尝到像我那样的痛苦。
我会发挥我积累的剑术才能。
我那样下定了决心。
✝✝✝
少女哒哒哒地在城镇里奔跑。
似是在逃离什么般地拚了命跑。
但是看她的模样似乎已经接近极限了。
上气不接下气,双脚也在发抖。
结果在差一点就到大马路的地方,她被路旁的小石头绊倒,整个人倒了下来。
听见从后方传来渐渐接近自己的脚步声,她浮现出像是绝望的表情。
「小姐,这可真头痛啊。可以不要给我们添乱吗?」
「没错没错。小姐你在你爸爸他们来迎接以前,就当个乖孩子等著吧~」
「就是这样。在你爸爸他们来以前你能不能平安无事,就看你自己了。」
那群露出卑劣笑容的男人们渐渐靠近,即使如此她还是不断后退想要逃跑。
也许是看她的行为不顺眼,只见一名男子咂嘴显露出焦躁的样子。
「……我姑且问一下,叔叔你们真的打算将这女孩送到她爸爸的身边吗?」
忽然间,听见了直到刚才都不在场的第三者声音。
明明是带有稚气、感觉不可靠的声音,然而不是跟那些男人一伙的这件事,让少女感到安心抬起了头。
「嗯?你没事吧?」
她抬头看见的人影很娇小。
也许和被男人们追的这名少女同年纪。
看发型和装扮,她觉得那个人是个男孩子。
那个人没有露出害怕的样子,只是望著她面露微笑。
「那些人是你的熟人吗?」
面对接下来的问题,她一再摇头。
「原来如此……」
那个人像是懂了似的点点头。
怎能如此从容……她看著这幅情景皱起眉头。
「你这家伙是怎样?」
「没你这小子的事。如果不想受伤,就快点给我滚到一边去。」
「如果是跟这女孩一起,我就离开这里,不然我就不离开……怎么样,大叔们?」
那个人悠然自得地说道,不把那些男人当一回事。
「看来不让你吃点苦头,你是不会懂的。」
男人们各自抄起武器,袭击那个人。
她很害怕,于是一瞬间闭上眼,不敢看那幅情景。
……就算是男孩子,和自己同年纪的人不可能打得过。
她的脑中伴随这句话,浮现出可怕的情景。
身材差距那么大……肯定会被狠狠痛揍一顿──她明明那样以为。
然而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睛看见的景色,却完全相反。
大块头的男人们遍体鳞伤,倒在地上!
她只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情景。
她心想这是不是在作梦,忍不住捏了自己的脸颊。
……捏得意外大力,很痛。
「你没事吧?」
少年接近少女身边,虽然他是创造出这幅情景的人,但她并不害怕。
反倒是安心和喜悦感围绕著她。
「……是、是的。我没事……」
「这样啊……那太好了。真是场灾难呢。竟然伤成这样……」
少年轻抚少女的脸颊。
实在说不出那是因为自己捏的才会红肿……丢脸的感觉再加上沉醉于少年温柔的手,使得她眯细了双眼。
「谢谢你救了我。」
「不必言谢。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不可以走这种小路喔。来,我送你到大马路上,我们一起走吧。」
被他的手拉著,她起身走了出去。
有点担心男人们结果怎么了,会不会再从后方袭击?于是她瞄了一眼后方。
「不要紧。已经把那些家伙用力绑起来了,他们没办法自己爬起来喔。」
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少年面带苦笑说道。
「这、这样啊……」
「嗯。之后预计交给军方。」
「我知道了。真的是多亏有你才能得救。谢谢你。」
听见她道谢,少年这次露出了纯粹的真正笑容。
被那笑容准确无误击中的她,从那之后陷入整段路途都默默不语的状态。
顺利到达大马路又走了一会儿后,在人群中释放出异样存在感的集团,从反方向走了过来。
……是国军的士兵们,而且还是直属将军的士兵们。
他们是不辱将军之名,军中的实力派,或许是由于克服了严苛的训练,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英气十足。
「……啊,糟了……」
一看见他们,至今和她同样一言不发的少年轻声道。
他显然很惊慌失措。
能果断挑战大个头男人们的他,为什么会……她的脑中浮现那个问题,然而她很快就知道了答案。
率领国军士兵前进的男人,一看见那名少年就露出显然吓了一跳的表情……然后猛冲过来。
「……蠢货──!」
……连同怒吼一起。
才刚想著出了什么事,只见男人朝著少年挥拳。
「想说没看到你,你在这里做什么!不,等等……老夫大概懂了。真是的……你不要一头栽进去啊!」
「我不是一开始就为了一头栽下去才跑出来的。我是在街上走著的时候,知道了这件事,走了一会儿以后发现了她。」
「……唉~……够了。你赶紧回去吧。」
「是……对不起喔。因为这样,我要回去了。」
少年挥了挥手,随后乾脆地从现场离开。
「……啊……」
少女本想叫住他……但是连名字都不知道,也就无能为力了。
「来晚了,十分抱歉。老夫的名字叫卡杰尔,前来迎接您了。」
一般来说,对于英雄的登场,通常都会欢天喜地地寻求握手吧。
但是今天比起眼前的国家英雄,自己的那位英雄更重要。
……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她好几次向将军询问少年的名字……可是将军却支吾其词,绝不告诉她。
……我绝对要再见到他。
到时不仅是道谢,还有……少女抱著那样的决心在心中起誓。
✝✝✝
「帕克斯大人,欢迎回来。」
回到宅邸以后,我偶然遇上了哥哥。
姑且还是有外人在看,于是我以护卫的身分问安。
「『欢迎回来』这句话不是你,而是我该说的话才对吧……你又去城镇了吗?」
「呜……」
因为是穿著去街头的装扮遇上他,因此迅速穿帮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也没办法蒙混过关。
虽说就是因为这样,才选了不会遇见任何人的路……是运气不好吧。
「都再三说了别冒失地不带士兵们就出门上街。因为父亲大人的英雄之名,因此应该也有许多贵族嫉妒他。我当然知道你很强,但如果送来一群刺客,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扮演护卫的你要是因此倒下,那就本末倒置了……但过去的事也就算了,起码别被父亲大人发现。」
「……啊……卡杰尔大人已经发现了。」
我游移视线,有些难以启齿。
「什么?」
听见我的话,哥哥的目光霎时变得犀利。
「我到城镇上遇见贵族大小姐失踪的大骚动……然后找一找找到了人,想将她送回去的时候,偶然遇上了卡杰尔大人。」
最近我一有空就去城镇。
虽然以前曾经单独去城镇,但是那都是在来往塔的途中穿越大马路而已。
现在不只是那样,我会闲晃到城镇的各个角落。
克洛依兹先生带我去的时候,我有了很多首次见闻的事物,因为我想了解很多事……那是原因之一。
然后最大的原因,是为了不让我内心的觉悟变得迟钝。
光从塔上眺望……我觉得光是那样不够。
我想近距离多多感受、了解他们的生活、他们的事情。
那些我一直疏远的人民。
透过近距离感受,我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那种想法,不见得是错误的。
……希望不会再有人像我那样尝到痛苦的那个心愿。
越是近距离去感受,我就觉得那种想法更是强烈地刻在我的心上。
话虽如此,今天的事件完全是个偶然。
在城镇中探索,然后街角发生了小骚动。
我出于兴趣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居然是少女不见踪影。
不过因为是贵族大小姐,所以事件闹大也是没办法的事。
稍微试著找了找,想到未曾谋面的少女的想法……不太清楚外面世界的这一点肯定和自己一样,既然如此就想了想我自己可能会有兴趣的地方……四处奔走结果找到了她。
我到达的时候,身穿可爱但简便服装的少女已经遭到她应不想被缠上的男人们追著跑。
说起来那女孩,在我送她回去的这段期间一直没说话。
……果然会怕我击退那群男人那时的样子吧。
哥哥深深叹了一口气。
虽然对他那副模样深感抱歉,但是现在成功拯救那女孩的满足感仍然占据著我的内心。
「父亲大人明明是将军,却喜欢亲临现场呢……此外还是贵族子女被劫走的事件,所以觉得自己也参与比较好吧。总之,你还是死心挨骂吧。」
「我已经挨骂完了……」
「你太天真了。为了不让你去城镇,会有严苛的训练等著你喔。」
「不过那样也挺好的呢。」
「会把那种训练当成奖赏感到高兴的,也就只有你了。」
哥哥乾笑了几声,轻轻拍了拍我的头然后再次迈开步伐。
之后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梅露,主人叫你过去。」
我正换好衣服的时候,婆婆走进房间那样告诉我。
「唉……梅露。请你不要做太危险的事。婆婆我的身体可承受不了啊。」
她露出有些严肃的表情,随后连同重重的叹息声对我说道。
……婆婆似乎一直在担心我。
「对不起。但很有我的风格对吧?」
我吹嘘完以后,婆婆像是放弃了那样再次叹气道:
「……不可以让主人等。你快点去吧。」
「是~」
我乖乖听从婆婆的话走了出去。
婆婆似乎没有要一起去,她就那样站在原地。
「……就是那样想才让人伤脑筋啊。应该劝诫的我,竟然觉得您那盯著前方前进的身影很有『您的风格』。」
我听见了从背后传来的那些话。那真的是很细微的声音。
但确实听见了的那句话,令我不禁浮现笑意。
一到了父亲大人的房间,就发现父亲大人坐在中央的椅子上。
跟婆婆一样一脸严肃。
跟婆婆不一样的是──不愧是父亲大人,气势相差悬殊。
「……你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
「我任性妄为,十分抱歉。」
我一开口就向父亲道歉。
因为让他担心了,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
但是父亲大人,对于我的道歉不知为何重重叹了一口气。
「真是的,你啊……算了。真亏你能保护好马克连伯爵家的千金小姐。谢谢你。」
我听见父亲大人的话低头致意。
「不过违反老夫的嘱咐一个人去城镇也是事实。从明天开始罚你一个星期要做严苛训练。暂时别想去城镇了。」
「是。」
如同哥哥所说的,是特别训练。
……最近这阵子因为去城镇,稍微减少了训练量。我想这是个好机会,要重新锻炼吗……我一面想著那些事,一面再次对著父亲大人低头致意。
✝✝✝
「……呼、呼……唔……!」
出现在眼前的,是安德森侯爵家的训练场。
梅露莉丝在场中央。
她现在似乎正在调整紊乱的呼吸。
汗水滴答滴答地接连流下,就算从远处看,也看得出衣服吸了太多汗,简直能拧出水。
「我不怎么爱对他人的教育方针插嘴……但是你对小姐不会太严厉了吗,卡杰尔?」
罗玫尔在观察她的模样之余,向自己身后的卡杰尔搭话。
「太严厉?这是她任性妄为的惩罚,太过严厉这样正好。」
卡杰尔鼻子哼气,但是完全没有望向眼前的梅露莉丝那边。
他是对于自己吩咐的训练,不必监视她也会确实完成这点有自信吧。
理所当然如同卡杰尔所想,她离开其他众人,一个人进行卡杰尔吩咐的残酷训练。
「说是任性妄为的惩罚……也只是去城镇而已吧?」
「为什么罗玫尔你会知道……不对,老夫失言了。老夫真的每次都这么想,你有什么事情不知道的吗?」
「别说蠢话。就算是我也有不知道的事。」
「这可不好说呢……」
「哎呀,你还挺紧咬这一点呢。」
卡杰尔瞪著一派轻松回覆的罗玫尔。
看到他那种样子,罗玫尔笑了笑。
对于罗玫尔的反应,卡杰尔瞪得更狠了。
……再继续笑下去他就要喷火了吧,罗玫尔收起了笑意呼了口气说:
「尽是些我不知道的事喔。尤其是人应有的样子。」
相对地他向卡杰尔丢出了那句话。
言语中没有刚才的轻松。
反倒像是流露出身为宰相、支撑著这个国家的他一小部分的辛劳那样惊人的话语。
「……这话什么意思?」
罗玫尔那副模样,令卡杰尔也用认真的语气提问。
「就是我说的那样。比方说,对了……为什么人会期望与自己不符的事物呢。希望是灯火。然而愿望若是太强无法控制的话,就会变成野心,太过旺盛的野心之火,明明只会烧毁自己的身体、国家而已。」
卡杰尔对于罗玫尔继续说下去的那些话感到不解。
「是我自己的事。所以,为什么小姐不能去城镇啊?」
「不要突然把话题扯回来!……算了。那老夫倒是问你,贵族的女儿擅自上街去,父母会生气吧?」
「明明小姐就有应对危险的能力?」
「对担心孩子的父母来说,那种事毫无关联。说到底,山贼的幕后黑手还没上钩。而且为什么打算让老夫允许那家伙外出……难不成,你……」
卡杰尔想到了某种可能,停下了嘴。
「你直觉真好呢。」
对此罗玫尔也已经揣测到卡杰尔冒出的念头了吧……在他开口以前便如此答覆。
「你果然要把那孩子当诱饵,逼出幕后黑手吗?」
卡杰尔的语调变得越来越沉。
被称为英雄的他散发出的氛围,非常人所能承受。
明明应该如此,对此,罗玫尔的模样却与先前并无二致。
「你想太多了。不过我也不是没想过。但是我并不知道小姐她究竟有多强呢。如果你挂保证小姐很强没有问题的话,或许也是可行……」
「开什么玩笑。老夫不会让那家伙去犯那种险。」
「说得也是。我知道了,你别那样瞪我。」
「……这可不好说。」
「唉……别太小看我了。」
面对卡杰尔的追击,反倒是罗玫尔的语气变得正经起来。
是不同于在办公室里大显神通﹑在安德森侯爵家看到的他的另一张脸孔。
尽管在不同的地方,然而他也是个跟卡杰尔一样在持续战斗﹑身经百战的将领。
「虽然我说你『直觉好』,但没有说那是『正确答案』……我不动、不让你动,是因为那样做才不会让我们落居下风。虽然我也认为如果让她动,盘面要动起来会比较容易……然而就算她不担任那个角色,也只是采取其他对策罢了……」
「……别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喂喂喂,那就是你第一句想回的话?」
「哼……」
正好在这一刻,斗技场那边传来了欢呼声。
罗玫尔反射性地看向那里。
只见有许多男人,还在注视著位于训练场中央的梅露莉丝。
看样子在做完卡杰尔吩咐的课表以后,她跟进行普通训练的众人会合,在模拟战中顺利获胜了。
证据就是输给她的众人都倒在地上。
「喂喂喂,你家的小姐……真的是不得了啊。」
罗玫尔不禁大声说道。
并且从他的语调中……能感受到带著「有趣」那样的情感。
罗玫尔从各方面在某种程度上掌握了梅露莉丝的情报。
纵使如此,由于他现在第一次现场看到,吓了一大跳。
「有谁能想像到呢?那样瘦弱的女孩子,竟然会比那些军人还要强。」
「……据本人所言,似乎是精神集中后,『会觉得周遭的动作像是变慢了,能看得很清楚』,而且『耳朵会变得敏锐,能听见对手的呼吸和自己身体每一块肌肉移动的声音』。」
「卡杰尔你也一样吗?」
「怎么可能。老夫只是比一般人直觉好一点的凡人罢了。」
「你才是有资格说那种话吗……算了。今天让我看到了有趣的东西。我还会带酒来找你串门子喔。」
「下次带马卡兰产的来喔。」
「好好好。」
罗玫尔就这样跟卡杰尔道别,回到了自家。
回到家的那一刻,一副像在说久候多时了那样子的路易,进入他的视野。
「我回来喽~」
「欢迎回来……您不赶紧直奔办公室吗?」
路易才刚满十岁,然而看上去并不像那个岁数。
尽管也有锐利的眼神、与温和相距甚远的外表这些因素在,但路易身上的气质才是最重要的原因吧。
不是小孩子,而是背负著责任的成人气质。
虽然在职场上偶尔有机会听人谈论小孩子……不过从他们口中听到的小孩和路易相差甚远,这是罗玫尔的感想。
「你还真冷淡。」
「这是谁的错啊。」
「天知道。好啦,你也快去工作吧。」
装糊涂的同时,他的脸上泛起苦笑。
不像个小孩子,一半以上是自己的错吗……他如此心想。
明明还是能称为小孩子的年纪,路易却已经在辅佐罗玫尔的工作。
由于罗玫尔当年也是一样,阿尔梅利亚公爵家应该代代都是如此吧。
罗玫尔转换思维,扫视了一下放在眼前的大量文件。
「喂,路易。」
罗玫尔在中途停手呼唤路易。
「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资料也全都由我来做。相对的,你去详查这家伙的资料做个整理。」
路易疑惑地接过文件,然而当他看见交到手上的那些内容时,他的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
「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这是首要事项。」
「当然了。明明光是佣兵就已经很难缠,没想到霖梅洱公国竟然会出动一部分军队。」
「……真亏你有注意到佣兵啊?」
「嗯……虽然我想这样说,然而这是我调查了父亲大人足迹的结果。所以并不是我一个人想到的。」
「但也不简单了……佣兵那边已经束手无策了呢。起码这边由我来收拾。你当然也会协助我吧?」
「嗯,那是当然的。」
罗玫尔听见路易的回应点点头,同时决定埋首于工作之中。
✝✝✝
啊,来了……
铿铿……木刀互击的声响逐渐变得遥远。
与此同时,我觉得自己的神经变得敏锐。
我本身的存在变得遥远,脑袋清晰,精神只集中在敌人和自己……战斗之中。
甚至会觉得对手的动作变得缓慢,看得一清二楚的眼睛。
甚至能听见对手的呼吸和自己每一块肌肉移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的耳朵。
整合那些情报,算出最适当动作的头脑。
战斗的时候……又或者是告诉自己这是战斗的那一瞬间,也许是从我重新下定决心的那一天起,那种感觉就占据了我。
在那种感觉降临之际,会觉得自己的存在变得遥远,尽管也会觉得那样有点恐怖……但与此同时我也充满了充实感。
我的视野中,并非如以前那样全是一片红与黑。
战斗时虽说绝非为之著迷……然而色彩鲜艳的洪水,为我视野中的世界添上了色彩。
那是多么美丽,并且甜美的事啊。
「赢家,梅露!」
由于裁判的声音,我终于回过神来。
「输了……你的状态很好呢。动作截然不同啊。」
「谢谢您,克洛依兹先生。」
我跟战斗的对手克洛依兹先生互相握手。
「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好事……硬要说的话,确实挺开心的呢。」
「……开心?」
「以往的我,觉得自己有义务必须要变强。」
为了复仇。
为了胜过现实的蛮不讲理。
为了不要失去。
我必须变强──我那样子告诉自己。
不管变得多强,我也无法满足。
……总觉得像只是一直在责备自己还不够。
「变强的目的消失得一乾二净……可是我就剩下这个了。察觉到那一点的时候,我一度陷入了绝望。」
一味窝在房间里,抗拒这个世界。
我对空虚的自己感到悲伤而不去正视,觉得时间快点过去最好,与此同时我又害怕自己在虚度光阴。
「可是克洛依兹先生,参加这个训练的大家……在我身边许许多多的人,告诉了我未来和向前走有多重要。既然我只剩这些,那我就彻底琢磨吧……迈向新的目标。这次并不是必须变强,而是期盼著想要变得更强。那么一来,就觉得自己得到了解脱……现在只是单纯乐在其中。虽说对于训练乐在其中,也许有些不太像话。」
「不,这不是很好吗?但是,这样啊……既然你踏出了新的一步,那我也会大力欢迎喔。」
连同温柔的笑容所说出的那句温柔的话,让我也会心一笑。
「那么,为了庆祝你开始新生活,我们去吃饭吧?」
「好!」
训练结束以后,我跟克洛依兹先生他们去吃饭。
「……虽说是我们邀你的……不过梅露你还真能吃啊。」
「咦?」
因为训练结束后肚子很饿,我狼吞虎咽。
是不是不像个少女啊……都这时候了我才想到这种事。
顺带一提,只有我一个人大口大口吃,其他众人都只有小酌几杯吃点东西。
「因为训练过后肚子很饿。我平常大概就吃这么多……当然吃太多变肥身体会变得迟钝,所以我还是会克制。」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那个。完成将军那种地狱课表,真亏你还有胃口啊。」
「就是说啊~换成是我就吐了!」
「不,说到底可能训练到一半就吐了。」
听到周遭人的话,我泛起一抹苦笑。
「我以前也是那样喔。」
那句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呆了。
好一会儿所有人一动不动,彷佛这张桌子的时间停止了。
「……请问,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在我问出口之后,大家的时间终于向前走了。
「……不、不是,就是有点意外……」
「我、我也是。无法想像那样子的小梅露。」
「就是说啊。总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完成训练的小梅露,没想到竟然会有那种时候……」
「……因为我还挺小的时候,就成了将军的徒弟。一开始很吃力,完全吃不下饭,非常辛苦。不过,反正……人类是会习惯的生物呢。」
「咦、咦……换句话说,你从小训练量就那么大?」
「一开始就那样毕竟还是不可能。那是逐渐增量的结果。能把那种训练量变成理所当然,也花了不少时间呢。」
「理、理所当然吗……」
所有人的表情,无一例外全都在抽搐。
「话说各位,大白天就喝酒没关系吗?」
不仅带小孩子来酒吧还在大白天喝酒,这件事吓了我一跳。
不过……他们邀我来这件事本身,缩短了跟大家之间的距离,让我很高兴。
当然我也像个小孩子那样,独自一人点了用水果打成汁的饮料。
「嗯,还好吧。因为我们今天不当差。」
「咦……假日也要进行训练吗?真是了不起。」
「将军的训练……虽说在军方的也是那样,但安德森侯爵家的私人训练特别受欢迎啊。说到底因为我们是以挤进安德森侯爵家私人士兵训练的型态,因此参加人数有限。就算在同个部队里,要参加也相当困难,竞争相当激烈喔~」
「就是说啊。像我们这种基层士兵,就只能在将军有空的时候,放弃假日来参加的这个方法了。」
「我很尊敬将军,如果是为了参加训练,不管多少个假日我都愿意花在这上头。不过因为这样,即使放假我的身边也都是臭男人……没有艳遇啊。」
「别那样讲……不过确实,我的春天什么时候会来呢……」
他们的双眼忽然间望向他方。
那飘散著哀愁的身影,让我觉得有点悲哀。
「别那么悲观啊。」
克洛依兹先生同样用怜悯的眼神望著他们。
「已婚者怎么会了解我们的心情啊!」
「没错!像这里这样子,总是向左看向右看不管看哪里都是些邋遢男人……唉,好空虚。」
原来如此,只有克洛依兹先生他一个人从容不迫,是因为他是已婚者吗?
……话说……
「我姑且觉得自己并不算是那种邋遢男人……」
为什么在这里我会被算成一个男人,让我很介意。
「哎呀,小梅露确实不是男人……」
「是啊……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喔。」
对我说出那句话语的男人听见我的话以后游移视线。
顺带一提,他周遭的众人似乎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因为小梅露比男人更有男子气概啊(呢)。」」
……啥?
我听见他们的话歪了歪头。
「就算是男人也会叫苦连天的训练,却不曾说过丧气话,反倒做得很高兴的器量和耐力。」
「完成自主训练,贪心地想要追求更强的那个身影。」
「潇洒现身拯救有麻烦的女孩子那样的帅气。」
「「哎呀,真是输了啊。」」
然而垂头丧气的他们,在叹了一口气以后便开始哈哈大笑。
「喝吧!」
「嗯!单身同志,今天就给他喝到隔天吧!」
「我们单身同盟是恒久不灭的!」
「嘴上那样说,你会抢先一步吧?」
「怎么可能!我不可能脱离这个同盟!」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我们是同伴!」
他们在情绪高涨之余,接连不断地喝。
「……单身同盟的关系恒久不灭……那样的话春天就永远不会来了吧?那还不如早点脱离比较好吧……」
「……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