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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灵魂相系之物 第二章 驱魔)

    1

    受不了,你们以为我很闲啊?我这会儿可是为了连环绑架凶杀案而忙得焦头烂额呢!

    畠从档案柜中抽出档案。

    这是数天前那起车祸的验尸报告,其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畠不懂为什么事到如今,后藤还要他特地找这东西出来。

    车祸是发生在三天前——

    这名被害男性突然闯红灯跑到马路中央,才会惨遭车祸。

    现场还有目击证人,买完东西打算回家的家庭主妇跟水门管理处的中年男子都提供了证言。不过,肇事车辆也并非毫无过失,这叫「应注意而未注意」。

    什么叫「应注意而未注意」?对方突然冲出来,光是「注意」就能回避得了吗?

    那些制作交通法规的人,根本毫无考量到人类的反应速度极限。

    只能算那位驾驶倒霉了!

    车祸现场的那名驾驶人看起来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他脸色发白,光是站着就费了他好大的力气。

    看着他那副害怕得声音发抖的模样,真令人感到痛心。或许,他当时正想象着自己的未来会如何悲惨吧。

    至今目睹过这幅光景好几回的畠,下定决心永不开车——因为他知道人生在一瞬间崩毁,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

    「打扰啦!」

    房门伴随着粗野的嗓音而开启,后藤进来了。这间罗列着档案柜和书架的狭小办公室,在后藤进入后变得更令人喘不过气了。

    「你好。」

    一名清瘦的青年随着后藤入内。

    用不着后藤开口,畠便顿时恍然大悟。一个总是和案件脱不了关系、被后藤带在身边的青年,那铁定就是——

    「你该不会就是齐藤八云吧?」

    「不用猜了,就是我。」八云冷冷地回复道。

    虽然畠仅在上件案子和八云通过电话,这声音他绝对不会认错。

    他就是那名体质特殊,看得见死者灵魂的青年。

    畠起身和八云握手。他的体温很正常。

    接着,他仔细地端详八云的脸庞。

    喔?原来他平常都戴着角膜变色片啊。不管是双眼的眼球大小或是瞳孔大小,似乎都没什么差别。

    好,我来摸摸看触感如何好了。正当畠想伸手抚摸八云的左眼时,冷不防被后藤一手拨开。

    「你干嘛啊?」

    亏我正在兴头上呢。

    「闭嘴!变态老头!你想解剖他是不是?」

    「我可以解剖他吗?」

    「白痴啊!你自己去找老鼠将就一下吧!」后藤口沫横飞地大吼。

    这男人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畠当然不至于解剖八云,但他确实想要彻底研究八云的左眼。

    肉体与灵魂间的相系之物、生者与死者的界线——他的左眼恐怕看得见这些,而这正是畠长年以来持续探索的答案。

    后藤大摇大摆地在墙边的铁椅上坐下,而八云则盘着胳膊靠向墙壁。

    此时,另一名弱不禁风的男子走了进来。

    「呃,不好意思。我是后藤刑警的属下,石井雄太郎。」

    和后藤相较之下,他真是纤细得可悲。

    石井一鞠躬,像个乖宝宝地恭敬行礼。

    「你是后藤老弟的搭档啊?节哀顺变啊。」

    「节什么哀啊!老爷子,你忘了自己已经一脚踩进棺材底了吗?」

    「受不了,你这男人很聒噪耶。」

    畠对后藤的乌鸦嘴一笑置之,将档案一把扔到桌上。

    「这就是你要我找的资料。」

    「不好意思啊。」

    后藤在桌上一页页翻开资料。八云探身窥视,而石井则因为房间太过狭小而只能杵在门口。

    「没有错,就是这男人。」

    八云指着解剖遗体时拍下的脸部特写说道。

    他的额头到鼻子间有一道撕裂伤。尽管相关人员在拍照前已将血拭净,依旧皮开肉绽,深可见骨。

    这男人瘦得有些异常,表情看起来很神经质。

    他名叫安藤圣,今年二十五岁,父亲是九州的县会议员。直到去年年底时他都还是司法实习生,但后来出了一些麻烦,死亡时为待业中。

    「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突然对这起车祸有兴趣?」

    畠啜饮着茶水问道,毕竟后藤事前什么话都没对他说。

    「说来话长啊。」后藤不可一世地盘起胳膊。

    「那你还不快点说?」

    真是的,他就不能再机灵点吗?这男人就是太直肠子了。与其说他是热血刑警,倒不如说他是笨蛋——畠心想。

    「这名在车祸中丧生的男性,现在正附身在某位女性身上。」

    八云代替后藤解释。

    畠原本就猜想八云参与调查一定是因为当中牵涉到灵异现象,这下子事情就说得通了。

    「有意思。」

    「这名男子对阳间有一股深不见底的执着,而且怀着很深的怨恨。死者的灵魂附身在活人身上,当中的隐情绝对不单纯——而我想查出这一点。」

    原来他不只能看见死者的灵魂,还能感应到这些啊。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畠先生,这具遗体有没有哪里不对劲呢?」八云对畠提出疑问。

    「不对劲啊——」畠依言重新回想。

    他的死因是脑挫伤,没有其他外伤,也没有药物反应。在验尸过程中,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

    「任何小事都可以。」

    这个嘛——

    「好像没有耶。」

    「这样啊。」八云烦躁地搔抓头发。

    「老爷子,尸体呢?」后藤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早就烧掉啦!因为他已经死了三天了。」

    「我想也是……」

    「家属马上就来认尸了,我想他住过的大楼也都清空了吧。」

    「可是年纪轻轻就突然在车祸中丧生,照理说家人应该受刭很大的打击才对吧?」

    后藤边浏览资料边感慨地说道。

    经后藤这么一说,三天前的记忆倏地浮现在畠脑海中。安藤的家人正如后藤所言,完全没有一丝感伤,而且——

    「他们可冷淡的呢,感觉只是形式上来办个手续而已。」

    「是这样吗?」后藤追问。

    「听说那家伙本来不是安藤家的人。」

    「是拖油瓶吗?」

    「比拖油瓶更复杂。他小时候和母亲住在一起,而那位母亲在十年前左右自杀,之后安藤家就收他为养子了。」

    「你的意思是……该不会……」

    后藤笨归笨,长年累积的刑警经验还是令他在这方面特别敏锐。他探出身子。

    「你猜对了。圣的母亲生前是安藤的情妇,也就是说——圣是他的私生子。」

    「话说回来,老爷子,为何你连这种事都知道?」

    后藤吐嘈道。也难怪他会这么问。

    「为了处理相关手续,我曾打电话跟他的老家联络,结果他家的佣人也不问我想不想听,就自顾自说了一大堆。」

    「好衰喔。」

    「还好啦,反正还挺有趣的。如果你有兴趣,可以打电话过去问问;问她可比问安藤家的人来得有效率多了。」

    「八卦人人爱嘛。」后藤往后仰靠在椅背上。

    「另外还有一件小小的怪事,不过我不确定跟案子有没有关连。」

    「什么事?」察觉到异样的八云皱起眉头问道。

    「大概是昨天吧?家属说有几样遗物不是安藤圣的,所以就把它们退回来了。」

    「是什么东西?」

    「我记得好像有圣经。不是有一种圣经的大小跟记事本差不多吗?另外还有一把钥匙。」

    畠一边回想一边解释道。

    「现在它们在什么地方?」这次换后藤探过头来。

    「保管库。」

    「石井!快去!」后藤的语气跟在叫狗一样。

    「咦?」

    原本在一旁默默聆听的石井吓得弹起来,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后藤这个人口拙,想必石井一定是在一头雾水的情况下硬被拖过来——畠心想。

    「快点给老子找来!」

    后藤这会儿站起身来,指着门对石井大吼道。

    「啊,是!」石井总算明白现在的状况,于是赶紧往外冲,怎料一头撞上关起来的房门(八成是慌过头了)。

    「你搞什么鬼啊!快一点啦!」

    后藤对捂着鼻子蹲在地上的石井高声怒吼。

    只见石井一边破着音回答:「是——」一边离开房间。

    「蓝色的信封,上面写着『安藤』那个就是了!」

    畠朝着石井逐渐远去的背影喊道(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就是了)。

    「当你的部下啊,真是倒了八辈子楣喔。」

    畠感慨地呢喃道。

    2

    后藤的烦躁已经抵达了最高点。

    石井离开房间已然快一小时,而畠因为有其他工作要忙,老早就离开了。

    后藤认同石井的干劲,但那小子似乎总是搞错方向。

    「那个混蛋,慢死了……」

    「嫌慢就去帮他呀。」

    坐在畠的座位上逐字熟读资料的八云抬头说道。

    「想帮你不会自己去帮啊?」

    「石井先生是你的部下耶,关我这个路人甲什么事?」

    「对啦对啦,你说的都对!」

    可恶,我就是说不过这小子。

    「后藤大哥,你最近好奇怪喔。」八云扬起嘴角贼笑道。

    每当这小子露出这种表情,就表示他脑袋里一定在盘算什么鬼点子。

    「哪有,我跟平常一样啊。」

    尽管后藤嘴上否认,事实上心里却早已有底。

    才跟石井相处第一天,后藤就觉得自己快疯掉了。

    ——那小子对灵异现象异常狂热,甚至还宣告我是什么「灵异侦探」咧!

    「后藤大哥,你也稍微对石井先生好一点嘛。」

    八云大大地打着呵欠说道。

    「你有资格教导我该怎么待人处事吗?」

    「后藤大哥,你真的没注意到吗?」

    「注意什么?」后藤不懂八云的话中含意,不禁提高戒心。

    「石井先生他对你有好感。」

    「对我有猴肝?」

    「你是故意装作听错吧?『好感』,意思就是说他喜欢你啦。」

    「什、什、什、什——」

    这小子在讲什么鬼话啊!后藤不禁心跳加速。等等,我干嘛心跳得这么快啊,冷静一点!

    后藤对八云所说的话并非毫无头绪。石井看着后藤的眼神就像是小狗在乞求饲料一样惹人怜爱,一个男人受到这样的注视,还真是教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好了,八云,开玩笑也要有个限度。我是男的,那家伙也是男的,这样你懂吗?」

    「想不到你意外地古板耶!只要喜欢上了,性别根本不成问题啊。重点应该是你自己怎么想吧?」

    八云一脸严肃地回答道。

    「我什么想法都没有!我没那种『性趣』!」他额头上汗如雨下。

    「真的是这样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八云这王八蛋,到底在想什么啊!是说我干嘛这么生气?

    「没有啊,我只是觉得你最好面对自己的感情。」

    「你没资格说我!」

    「请你老实回答吧!后藤大哥,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当然是女人啊,废话!」

    后藤站起来大吼时,石井也恰好打开房门。

    只见石井目瞪口呆地僵在那儿。

    八云倒是捧腹大笑,开心得很;这小子居然为了打发时间而整我,你说这样我要怎么收场啊!

    当作没事发生好了,我哪有闲工夫一一解释。

    「找到了吗?」后藤在椅子上坐定,一边问道。

    「啊,是的,我、我找到了。」

    石井语气慌乱地说着,一面亮出蓝色信封。

    「赶快来看看里面有什么吧。」

    八云若无其事地换上正经的表情说道。

    石井将信封内的物品拿出来放到桌上。畠说得没错,里头确实有一本黑皮记事本大小的圣经,以及一把全新的钥匙。

    后藤正想伸手拿圣经时,石井似乎也和他想法一致,两人不约而同地在桌上碰到彼此的指尖。

    「唔!」

    他慌张地将手缩回来。

    感觉好像变得怪怪的。

    我没办法正视石井的脸。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是怎么回事?

    「后藤大哥,你现在先不要想这个啦。」

    八云扬起嘴角,贼贼地笑道。

    这个王八蛋,也不想想是谁害的!你自己还不是迟钝到对晴香的心意视若无睹!给我记住!

    后藤咬紧下唇、重新转换心情,这才伸手拿取桌上的钥匙。

    钥匙还很新,钥匙头上贴了一张写着「E-3」的贴纸。这是用来开铝门锁的钥匙,应该是隶属于某间独立套房吧。

    后藤一时之间以为这是安藤所住的大楼的钥匙,但若真是如此,家属何必退回给警方呢?

    八云拿起圣经,一页页地翻阅着。

    至于石井,他则像个被大人责骂的小孩般,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儿。

    做这些事,真的能救得了被鬼附身的真琴吗!?

    「后藤大哥,你来看看这个。」

    八云打破沉默,将一张照片放在桌上。

    照片的边缘皱皱的,想必安藤将它带在身上好一段时间了吧?

    照片中有一名少女,她绑着马尾,穿着西式学生制服。

    拍摄的地点似乎是某个房间。她扬起嘴角,乍看像是在笑,但眼睛却没有笑。

    她眼泛泪光,仿佛正惧怕着什么。

    「你在哪里找到的?」

    「它夹在圣经里……」八云托着腮帮子说道。

    安藤为什么会宝贝兮兮地将它带在身上?

    「她、她、她、她是亚矢香!」石井猛然尖声叫道。

    「吵死了,你在嚷嚷什么啊?」

    石井的样子并不寻常。他浑身颤抖,激动得几乎就要当场倒下。

    「她、她是亚矢香耶!」

    「我刚才已经听见了。你朋友?」

    「呃,她不是我朋友啦……不对,她、她是连环绑架凶杀案的第一名被害人……」

    「什、什么!」后藤也不禁激动地站起来。

    原来是那个亚矢香啊——

    这桩案子是警方目前正全力追查的重要案件。除了亚矢香之外,前几天还出现第二名受害人——美穗,她的遗体在垃圾场被人发现,而另一名少女——惠子也在三天前下落不明。

    这桩案件在社会上闹得沸沸扬扬,专案小组正倾全力侦办中;但由于后藤被排除在外,他始终没有好好看过照片。

    话说回来,为什么死于车祸的安藤,身上会带着被害少女的照片呢?

    「大概是因为圣经中夹了这张照片,家属才会认为这不是安藤的东西吧?」

    八云用手指咚咚地敲着照片说道。

    除此之外没有其他解释了,难怪畠老爷子会未经确认就打算把它们丢掉。

    一般来说,车祸跟连环绑架凶杀案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

    然而——

    「这当中一定有什么蹊跷。」

    「后藤刑警,现在怎么办?」石井难得地粗声问道。

    你说怎么办?这种问题没这么简单的。

    死于车祸的男子居然持有连环绑架凶杀案被害人的照片,说奇怪确实非常奇怪,但也不能妄加揣测。

    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专案小组呢——?

    算了,没这个必要。我们自己想办法就好!

    「石井,你再去调查一下那个姓安藤的男人,不管是交友状况、出身……任何小事都不要放过,总之努力调查就对了!」

    「是、是!」石井挺直腰杆,精神抖擞地答复道。

    你就只有答腔比别人大声——

    尽管后藤心中怀抱着一抹不安,仍然决定着手调查。

    3

    有光——一道模糊的白光。

    当中好像有一个人。

    是谁呢——?

    他好像在说着什么。

    听不见。

    我觉得天旋地转。

    这里是哪里?

    我掉到河里,然后——

    变得无法呼吸——

    我死了吗?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有声音。

    多亏这声音,让我迄今蒙上一层雾的视野变得清晰许多。

    有一名满脸和气的中年男性正俯视着我。

    我对这个人有印象——他好像就是河边那个人。

    「你没事了。」

    他语气温柔地微笑道。他笑时眼睛会眯成一条线,是个很能带给他人安全感的人。

    「我……」

    我的声音变得好沙哑,令我几乎认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

    「你在河里溺水了,是水门管理处的内山救了你的。」

    我想起了河边那名穿着工作服的中年男性;他皮肤黝黑、长着一对坚毅的显眼粗眉,体型相当壮硕。

    是那个人救了我——

    我还活着。

    虽然晴香的意识还不是十分清楚,也总算了解自己现在的状况了。

    「请问……」

    「放心吧!我算是个医生,这里是我的医院。」

    原来这个人是医生啊,我运气真好。

    晴香的手臂上贴着点滴的管子。

    「我姓木下,你叫什么名字?」木下问道。

    「小泽……晴香。」

    尽管意识恢复了,晴香的身体依旧很沉重,无法随心所欲地发声。

    「你现在的状况是正常的,毕竟你喝了很多水嘛!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可是……」

    「不用担心。虽然这是我的私人医院,护士也都下班了,但只要你有需要,尽管按下那个护士铃,我会马上赶过来的。」

    晴香决定恭敬不如从命。

    毕竟现在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无法独自回家。

    「那么,你好好休息吧!」木下转身背对晴香,正想走出病房。

    「不好意思——」晴香挤出一丝力气,唤住木下。

    「怎么了?」

    「谢谢您。」

    木下开心地笑了。

    「等你复原后,也要记得跟内山道声谢喔!」

    晴香点头回应,接着木下便关掉电灯,走出门外。

    月光洒进房内,晴香在微暗中感受到自己活在世上的真实感。

    也不知是喜是悲,晴香不自觉潸然泪下,泪湿枕畔。

    ——姐姐,我还活着喔。

    4

    早上一上班,警方便召开定期的专案会议。

    像这样子每天都开会,其实报告的内容还不都大同小异。

    畠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茫然地听着同仁的报告。

    「根据第二名被害人美穗的手机通话纪录显示,她曾经上过交友网站……」

    「在犯案现场附近遭到目击的白色厢型车,目前的车主是……」

    「我们已经掌握了情趣用品店的顾客名单……」

    「一名有性骚扰前科的前教职员……」

    情报错综复杂,嫌犯怎么锁定都锁定不完。

    警方想将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进去——这固然有理,但目前连凶手的动机都不清楚,如果就这么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找,也只会被淹没在情报之海中。

    假如不赶紧突破盲点,案情恐怕会持续胶着下去。

    畠一边怀着这样的想法,一边忍住呵欠。

    「畠先生,你有什么看法?」

    土方署长冷不防地将话锋转到畠身上。

    我知道他是想教训我这个在会议时耍白目打呵欠的人,但这根本莫名其妙,我可是法医耶?

    我会负责解剖验尸,也会像这样出席会议,但严格来说,我并不是警方的人。

    说穿了,我只是接下警方委托给我的工作,简言之就像外包业者。

    「您叫我吗?」

    我试探性地装傻,然而土方仍然直直地注视着我,然后颔首。

    真是个难缠的男人,我想逃都逃不了。畠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道:

    「如果您是问我个人的意见,我想说的是:这件案子的凶手,他的目的八成就是杀戮。」

    会议室顿时一片哗然。

    我刚才说的话值得你们这么惊讶吗?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我听不懂。」土方像个孩子般板起脸来。

    「依验尸结果看来,被害人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也没有受到性侵害的迹象。然而,她的脚踝却有捆绑的痕迹,还曾经受过监禁。」

    「喂喂喂,应该是凶手本来打算对她施暴,结果被害人却在被施暴前就死了才对吧!」

    「既然都把被害人关起来了,为什么不马上施暴呢?这说不通啊。」

    畠知道此番话必将激怒土方。

    如他所料,土方的脸顿时变得红通通,情绪似乎相当激动。

    「那你说,他的动机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呢?我只能说,他的动机绝不是为了满足性需求或是金钱。」

    「难道是与被害人有恩怨?」

    「这也不对,因为假如对她们怀恨在心,下手应该会更加狠毒才是。她们两人的遗体都太漂亮了。」

    土方瞪向畠,眼神活像看着一只蟑螂。

    「你不要太沉溺在自己的『兴趣』中,我可不想逮捕你。」

    土方的话语惹得全会议室哄堂大笑。

    畠不认为自己说的话有什么好笑;由那种男人来指挥大权,破案恐怕是遥遥无期。

    你还是担心自己那个被附身的女儿比较要紧吧!其实这种案子若是交给后藤和八云来办早就破案了,真可惜啊。

    畠将这番话藏在心底,露出苦笑。

    5

    石井最先造访的地方,是车站前的派出所。

    此行是为了拜会依田巡查部长,他是一个月前安藤伤害案的承办警官。

    昨天石井彻夜调查安藤的所有资料,发现了这起伤害案;他没有遭到起诉,被害人也没有提出告诉,不过警方确实记下了这桩纪录。

    坦白说,石井本来很想跟后藤一起来,但后藤却说:「这种小事你自个儿去就好!」压根不想理他。!后藤刑警一定是在考验我!他想看看我是否有资格当他的搭档!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这次我绝对不能搞砸!

    「不好意思,我是刑事课的石井。」

    他在派出所门口向内探去。

    这儿很小,令人怀疑空间是否有两坪大;一名年约四十岁的微胖警官坐在中央办公桌旁的椅子上,闻言「啊!」地抬起头来。

    看来他就是依田巡查部长。

    「喔,你好,请进。」

    石井依言入内,在依田对面的铁椅上坐定。

    「我是刑事课的石井雄太郎,感谢您在百忙之中拨空与我会面。」

    石井拿出警察手册证明自己的身分,接着重新自我介绍。

    「你客气了,不用在意啦。你们现在也正在为那件连环绑架凶杀案忙得焦头烂额吧?」

    「嗯,算是吧。」

    其实石井跟后藤都被专案小组排除在外,不过他决定含糊地蒙混过去。

    「呃,你要问的是安藤那件事是吧?」

    依田边说边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工作日志,然后舔舔手指,一页页地翻过去。

    「是的。」

    「既然刑事课的人特地调查安藤,也就是说他就是凶手啰?」

    也难怪他会这么猜测,不过现在既不能对他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这方面我不清楚耶。」

    石井苦笑地答腔,不料依田却以尖锐的视线瞪向石井,甚至还差点「啧」出声来。反正第一线的刑警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愿意透露——他似乎正在心里如此抱怨着。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我们这些派出所员警该过问的事。」

    依田恢复温和的神情,接着说道。

    「对不起。」

    「你干嘛道歉啊?」

    「啊,呃……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啊,应该要——该怎么说呢,应该要更有魄力一点才行啊!你这样畏畏缩缩的,小心被凶手看扁喔!」

    「啊,嗯——」

    依田所说的话石井都很清楚,然而知道归知道,办不办得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当然也可以依自己的直觉办事,但如果错了呢?每次这个念头总是抢先浮现在他心头,久而久之,他就逐渐变得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了。

    好几次他都像这样闭上嘴巴,默不吭声。

    「算了,我管太多了。」

    或许是不忍心望着石井陷入低潮吧?依田拍拍自己的脖子,「你要问的是安藤是吧。」将话锋转回正题。

    「是的,只要将您还记得的部分告诉我就好。」

    「我记得可清楚了!大概是一个月前吧……当时我去车站前处理某件集体斗殴案,回程上楼梯时听到有人对我说:『警察先生,有色狼!』。」

    「色狼?」石井偏了偏头。

    根据资料内容记载,安藤所犯的是伤害案才对啊。

    「没错。有个大约是国中生年纪的女孩……当时她好像是绑着马尾。她指着一个人,对我说:『那个人偷看女生的裙底!』。」

    「而那个人就是安藤?」

    「对。那家伙当场目瞪口呆,吃了一惊。没错,他前面确实有个穿裙子的女高中生,所以我就想说不能放过他,盘问了他一下。」

    「安藤真的偷看人家裙底?」

    「性骚扰是很难找证据的,因此办案时会以目击者和被害人的证言为主。这类案子很容易冤枉无辜的人。」

    「那么,安藤他……」

    「依照我个人的直觉,我认为他是无辜的。」

    依田轻拍自己的双下巴,沉思般地让视线在空中四处漂移,接着才继续往下说。

    「安藤也强调自己是无辜的。反正也没有被害人说要告他,所以我就想口头告诫一下就算了。」

    「但是事情还没有结束。」依田对石井的话语颔首。

    「那个国中女生对安藤说:『大骗子,你去死吧!』」

    她居然说了那种话——

    这种话并不是一般人会对陌生人所说的话。这件事令人很难以置信,不过若是听了新闻节目中那些国中生的言论,恐怕对此就不会这么惊讶了。

    「那家伙听了后突然眼神一变,好像顿时被什么东西附身一样。然后……」

    「他就攻击了那名国中女生?」

    「是啊,我当场就制伏他,所以那个女生没有受伤,但是……」

    「他是伤害罪现行犯。」

    「你说对了。」

    依田尴尬地在椅子上调整坐姿,接着说道:

    「我觉得那个女生根本没看见安藤偷窥别人。她只是想说附近刚好有警察,所以干脆借此来小小恶作剧一下,就是这样而已。」

    虽然石并不在现场,他认为依田的推论是正确的。

    安藤是司法实习生,尽管没有遭到逮捕、起诉,这件事依旧是他人生的污点。

    假如他的目标不是律师,而是想成为检察官或法官的话,前途简直一片黑暗。

    只因为这么一句话,就令他的梦想破灭。

    在那之后,安藤心中会有多么绝望呢?

    光是这么一想象:心情便登时变得有如乌云笼罩。

    「如果他当时再冷静一点,就不会沦落至此了。」

    依田感慨万千地下了这个结论。

    6

    「为什么连我都非来不可?」

    后藤一边开车,一边瞥向不悦地盘起胳膊的八云。

    也难怪他不高兴。此外,后藤也觉得进行查问时不应该将一般民众牵扯进来。

    不过,这次的案子非得找八云帮忙不可。

    虽然借由附身在真琴身上的鬼魂而查到了连环绑架凶杀案,后藤却完全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

    后藤寻求八云的协助,并不全然是因为八云拥有看得见鬼魂的特殊体质。

    八云的洞察力与推理能力,亦是破案所不可欠缺的关键。

    「哎唷,你别这么说嘛!你也不想让这个谜团一直悬在心上吧?」

    后藤转动方向盘,一边把香烟叼在嘴里。

    「你也不想想这是谁害的?还有,只要你一点烟我就下车。」

    「好啦,抱歉嘛。」

    这小子真的很啰唆耶,他的兴趣该不会是惹别人生气吧?

    穿越横跨多摩川的桥梁后,车子由车站前的商店街驶过住宅区,「木下外科·妇产科」的招牌随即映入眼帘。

    「啊,到了、到了!」

    后藤开敔方向灯,将车停靠在紧邻公园的路肩。

    这是一栋平屋顶三层楼的白色建筑物,和公寓差不多大。以住宅兼私人医院来说,这规模马马虎虎。

    后藤下车走向医院的玄关,而八云虽然嘴上叨叨絮絮,也依然紧跟在后。

    玻璃门玄关上挂着一块写着「休诊中」的牌子,窗帘也罩得密不透风。后藤弯腰试着寻空隙向内窥探,却依旧看不出个究竟。

    他试探性地推推门把,结果一下子就打开了,看来门并没有锁。

    「打扰啦!」后藤边呼喊边踏进医院中。

    大厅中一个人也没有。他们俩从鞋柜中取出拖鞋并换上,跨上铺设亚麻油地毡的微暗大厅。

    「他们只有今天休诊吗?」尾随在后的八云意味深长地说道。

    天知道——后藤在心中如此呢喃,一面探向柜台。这儿也毫无人影。

    空无一人的医院,实在是诡异透了。

    「有没有人在啊?」后藤高声问道,声音响彻整栋医院。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休诊。」

    大厅前方的问诊室门开了,一名身穿白袍的男子探出头来。

    「你就是木下医生吗?」

    「是的,我就是……」

    木下面容和善、眼角下垂,看起来是个好人,然而脸颊消瘦、眼睛下方还有黑眼圈,给人一种相当疲惫的印象。

    他是连环绑架凶杀案第一名被害人的父亲。

    这起惨案所造成的阴影,至今还笼罩在他身上。

    「我是刑事课的后藤。」后藤出示警察手册表明自己的身分。

    「唉。」木下叹了口气,露出五味杂陈的表情。

    「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想稍微请教几个问题,以助于了解案情。」

    「我明白了,请往这边走。」

    木下露出与方才截然不同的亲切神情,催促两人进入问诊室。

    后藤和八云并肩走进木下的问诊室。

    这是个只有一张桌子跟一张床的单调房间。

    后头另外隔出了一个空间,那儿恐怕就是放有病床的诊疗室吧。

    木下在桌子对面放置两张圆椅,示意两人坐下。

    「不好意思,委屈二位待在这种地方。护士们今天全都请假,这儿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办法好好招待两位……」

    木下愧疚地频频低头致歉。

    「我们不是来玩的,你大可不必在意,」

    后藤宛如赶苍蝇般地挥挥手道。

    木下说今天护士全都请假,其实是骗人的吧。

    听说自从他女儿发生惨案后,不只护士,连病患都逐渐离他远去。世态炎凉啊。

    木下自己也不想成为被害人的父亲,但是世人却完全不顾虑他的心情,对他诽谤、中伤,其受到的迫害简直跟加害者家属不相上下。

    「这位是?」木下诧异地望着八云说道。

    嗯,也难怪他会这么问。早知道就叫八云穿西装来。

    「别看他这样,这小子好歹也是一个刑警喔。」

    事到如今,后藤决定要说谎就说个彻底。他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

    「刑警?好年轻啊。」木下托着下巴,似乎正思忖着什么。

    「我是刑事课的齐藤八云。」为了消除木下的疑虑,八云赶紧接口。

    「齐藤……八云……」木下在口中反复咀嚼这四个字。

    他垂下眼来陷入沉思,半晌后才惊讶地抬起头来。

    「令堂的名字是不是叫做『梓』?」

    「为什么你知道?」八云对着木下上下打量。

    「我果然没认错!你就是齐藤八云啊!」木下开心地击掌高呼。

    「你认识他吗?」后藤附耳询问八云,而他只是满脸不悦地摇摇头。

    「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兴奋起来了。这样啊,你就是八云啊!你长得这么大啦!我也老啦。」

    木下感慨万千地盘起胳膊,皱起眼尾与鼻子。

    「喂,你应该认识他才对吧?」

    「我说过不认识他嘛!」八云悄声说道。简直是鸡同鸭讲。

    「我好像害你们听得一头雾水,真是不好意思。其实,也难怪八云不记得我。」

    木下堆起笑脸说道。

    「呃,你真的认识我吗?」

    堂堂的八云,这会儿也忍不住显露出困惑之色。

    「是啊!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帮八云接生的医生就是我。」

    喂喂喂,真的假的啊?

    「是你……」八云难得露出大惊失色的表情。

    「话说回来,真亏你还记得他。」

    「是啊,他在各方面来说……都令人印象深刻。」

    木下边点头边回应后藤的疑问。

    他所指的是八云的眼睛吗?红色左眼——木下是世界上第一个见识到那只眼睛的人。

    「你是不是用角变膜色片把它藏起来了?」

    「是的。」八云直截了当地回复木下的问题。

    八云脸上的困惑之色已经消失,但现在却换成了紧张。

    真是的,无巧不成书啊——

    「坦白说,我很高兴能看到你长大成人喔。我现在要说的话没有恶意,请你冷静听下去。」

    木下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八云默默点头应允。

    「当我把你接生下来时,还以为你会活不下去呢。我说的不只是医学上的根据,还有……最重要的,就是世人对非我族类通常极为残酷,所以……你一定是受到许多人的支持,才能够走到这一步吧。」

    八云对木下的话语不以为然地苦笑道:

    「我母亲可是想杀了我呢。」

    「想杀你?不会吧!」木下震惊地睁大双眼。

    「不,是真的。」后藤插嘴道。

    ——也不知是幸或不幸,我居然目睹了那一幕。

    只见木下用力摇摇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模样。

    ——你怎么否定都一样,现实就是现实。

    「为什么……」

    「她应该是忌讳这只左眼吧?」八云冷冷地说道。

    「她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我刚失去一个女儿,所以我很了解,为人父母是不可能为了这种理由而对自己的亲骨肉下手的。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木下眼泛泪光地诉说道。

    我似乎能明白他的心情。从一个痛失爱女的男人眼中看来,夺取自己亲生骨肉的生命这件事,根本就超出他的理解范围。

    反过来说,差点死在自己母亲手下的八云是不会相信什么「亲子间的羁绊」的;因为如果不这样做,他长久以来的信条就会毁于一旦。

    真可悲啊,天底下的人价值观都各不相同,而犯罪也因此而生。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回事。

    「如果我有缘跟她再见,我还真想知道这个想杀死亲生骨肉的女人会编出什么借口。」

    八云扬起嘴角笑道,然而眼睛却没有笑;他的双眼强而有力地凝视着前方。

    「是啊。无论有什么理由,这种行为都是天理难容……」

    木下避开八云的目光,仰望天花板。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下次你们再找机会好好叙旧吧。」后藤打岔。

    不能再让这两人继续谈下去了,话题只会越扯越远。这两人的立场跟状况都各不相同,他们之间没有谁是谁非,只是……这就是他们的现状。

    「你说得对。」木下端正坐姿。

    八云搔搔自己的头,似乎想重整心情,不过罩在脸上的杀气却无法消除。

    真拿他没办法。

    「不瞒你说,今天我是来请你看一样东西的。可能会让你触景伤情,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帮这个忙?」

    后藤郑重地询问木下,而木下也默默颔首。

    「首先是这张照片。」

    后藤将夹在安藤携带的圣经中那张照片递给木下。

    木下的女儿在照片中绑着马尾,泪光闪烁地笑着。

    后藤不禁想到:她是否在拍摄这张照片时,就已经知道自己离死期不远?

    「亚矢香……」

    木下沙哑地说道。他颤巍巍地拿着那张照片,眼睛变得红通通的。

    「你看过这张照片吗?」

    「从来没有。」

    「确定吗?」

    「我女儿所有的照片全都收在相簿里,我不会认错的。」木下所说的应该是真的。

    后藤注意到桌上摆着一个银框相框,当中有一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是木下和他女儿亚矢香,另外还有一名与木下同龄的男子。

    这张照片是他在女儿死后才摆出来的吗?还是在她生前?后藤不敢开口问这个问题。

    「你知道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吗?」

    听了后藤的话后,木下扶着眼头,弯腰「嗯——」地沉吟着。

    望着浑身发颤的木下,后藤真不忍心催促他回答,只敢默默地等他抬头。

    「这是……我女儿失踪后的照片。」

    片刻之后,木下缓缓抬身,赤红着耳说道。

    现在的木下,就像一颗濒临爆炸边缘的气球。

    他将难以抑止的愤怒硬是压抑在体内,这股强烈的思念,是没有小孩的后藤所难以想象的。

    「为什么你敢如此肯定?」

    面对后藤的询问,木下愤恨地咬紧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耳朵上贴了0K绷。她在失踪的前一天晚上穿了耳洞,我起初很反对,但她就是不听……这个孩子平常很乖巧的……」

    木下的脑海中,想必正一幕幕上演着当时的情景吧。他双手掩面,连把话说完都办不到。

    这个男人现在正责怪着自己。

    明明自己的女儿惨遭杀害,他却将愤怒的矛头指向自己。这无疑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戕行为。

    「原来如此……」

    连后藤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了解了什么。其实这句话并没有什么含意,只是他想不出其他话语罢了。

    「这张照片是哪儿来的?」木下低头沙哑地问道。

    「我只能说,现在正全面侦办中。」

    木下望着自己的脚下,一动也不动。

    后藤只能静静等待木下的下一个动作。

    往旁边一瞥,八云正以食指抵着眉心,一脸认真地望着木下。这小子一定是感应到什么了,虽然现在我还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

    「我了解。」过了老半天,木下终于抬起红肿的双眼喃喃说道。

    「老实说,我还有另一样东西想请你看一下。」

    后藤从外套口袋中掏出塑胶袋里的钥匙,递给木下。

    这也是安藤的持有物。

    「这是什么?」

    「钥匙。我不知道是哪里的钥匙,你对它有没有印象?」

    「不好意思……」木下愧疚地将钥匙还给后藤。

    虽然钥匙还找不到线索,不过假如这名少女真的是在失踪后才拍下这张照片,安藤就跟这案子脱不了关系。

    这下子,事情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7

    晴香正沉在水中——

    不知为何,她不觉得冷,也不觉得痛苦。

    她只是任凭自己的身体随波逐流。

    有个东西漂浮在眼前。

    是那名河里的少女。她全身腐烂、皮肤变色、肉块剥落,四处都看得见白骨。

    少女的眼睛突然睁开了。

    她看着我——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我……」

    她抓住晴香的手臂。

    「为什么只有我死了?」

    少女的额头开始流血。

    那张脸——曾几何时,变成了绫香的脸。

    ——姐姐!

    晴香醒了。

    这儿不是我的房间。这是哪里?她一时之间脑中一片混乱,但马上就忆起:她在河中溺水,之后便被送到这儿。

    她望向挂在墙上的指针时钟。

    已经早上十点了。

    身子跟背着秤锤一样重,后脑勺隐隐作痛。

    不过,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晴香从床上起身。

    晴香的随身物品已经被集中放置在床边的桌上了。

    她换好衣装,带着随身物品走出病房。

    走廊上一个人也没有;不仅如此,电灯也是关着的,眼前一片黑暗。

    「不好意思。」

    她扬声喊道,然而无人回应。这医院还真安静啊。

    没办法,晴香只好走到柜台,但依然空无一人。晴香还没有付钱,她觉得就这么离开实在很过意不去。

    忽然间,晴香听到了说话声。她侧耳倾听,听出声音的来源是柜台后方的诊疗室。

    她自知在医生看诊时贸然闯入是种无礼的举动,但是如果就这么杵在这儿,不就好像在偷听一样吗(这样也很令人静不下心)?

    因此晴香决定敲门。

    「请进。」有人应声了。晴香打开房门。

    「你气色好多了,恭喜你。」正对门扉而坐的木下笑着说道。

    「真的很谢谢您。」

    晴香深深点头致谢,此时背对门扉而坐的那两名男子也同时回头。

    「咦?」晴香愣住了。

    后藤刑警,还有八云——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里?

    「你在这里干嘛啊?」

    八云一脸慵懒地瞪向晴香,喃喃说道。

    呃,我才想问你们为什么在这儿呢!

    8

    晴香坐在车子的后座。

    回程时,后藤决定开着那台车窗为染色玻璃的车送晴香回家。

    副驾驶席的八云正满脸不悦地眺望窗外。

    晴香觉得好尴尬。

    「晴香,为什么你要去河边呢?」

    当车子开到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后藤边回头边如此问道。

    也难怪他会这么问。虽然木下医生已经向他们说明晴香是在多摩川溺水后被送到医院,却没有对他们解释原因。

    「是我朋友拜托我去的。」

    「拜托你去溺水?」后藤一脸严肃地答道。

    哪有朋友会提出这种特殊要求?就算真的有,也绝对不会有人答应吧!

    「不是啦,是……我朋友说她在那条河边撞鬼了……所以……」

    「原来如此。昨天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好像隐瞒了什么,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经后藤这么一说,晴香真觉得惭愧得无地自容,只好低下头来。

    「谁教你做事不经大脑,活该。」八云毫不留情地狠狠批评道。

    没错,我确实没想清楚就跑去那里,不过那也是因为不想给八云添麻烦——

    算了,现在说这种话,听起来也只像是借口。

    「哎唷,别这么说嘛。晴香也是为了不给你添麻烦,才会瞒着你啊。你不觉得她很勇敢吗?」

    后藤出来打圆场。

    「这就叫『自作聪明』!与其在那边瞎搅和,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事情告诉我。」

    「你还敢说咧!如果晴香来找你帮忙,你一定会抱怨干嘛老是给你添麻烦。」

    后藤先生说得一点也没错!——晴香真想拍手叫好。

    「已经绿灯了。」

    「喔!」听八云一提醒,后藤赶忙踩下油门。

    「我真希望你能稍微反省一下——如果你还有脑的话。」八云挖苦道。

    ——我自知理亏所以不敢回嘴,但是你最后一句话也未免太过分了。

    「喂,你什么意思嘛?」

    「没有什么意思啊,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差劲透了!

    你到底在嚣张什么呀?我好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就不能稍微安慰我一下吗?

    「我又不是什么都没想就跑去了。」

    「你恼羞成怒啦?」

    「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忙都帮不上,可是你平常就已经常帮后藤大哥收烂摊子,我怎么好意思再……」

    「喂喂喂,现在变成我的错了?」后藤间不容发地吐嘈。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算了,你别在意啦。这小子就是喜欢没事抱怨几句,所以你别在意,尽管找他帮忙就是了。」

    「就是有后藤大哥你这种没责任感的人,我才会这么辛苦。」八云无奈地宣告。

    「哼,嘴上抱怨一大堆,其实你根本就很担心晴香吧?」

    「说到担心,你还是担心嫂夫人离家出走这件事比较好。」

    「关我老婆屁事啊!」八云的一句话惹得后藤高声怒吼。

    「咦?后藤大哥的太太又逃走了?」晴香一脸认真地问道。

    「吵死了,才没有咧!」

    后藤慌张的模样实在太滑稽了,晴香不禁扬起嘴角。

    「后藤大哥他啊,也不想想自己一把年纪了,最近居然跟嫂夫人写起交换日记呢。」

    「喂,给我等一下!八云,为什么你知道这件事?」

    后藤也不顾自己正在开车,竟然放开方向盘,一把揪起八云的领子。

    「这样很危险耶!」

    经八云吐嘈后,后藤才骂了声:「可恶!」一边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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