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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章)

    1

    「喔,怎么了?」

    山根出入于空中待命,发出有些惊讶的嗓音。

    雄狮型威胁『烁光体』的地对空雷射不再出现了,他边警戒边在脑中数到十,但果然并未发生任何事。

    那边或许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这是为了使敌方错失发射时机的陷阱呢?无法有一丝放松,毕竟,那是雷射,假使在发出闪光后才闪避的话,就为时已晚了。

    「广介。」

    「屋、屋顶好像塌了。」

    即使已经飞到相当的高度,但依旧无法以肉眼看见三十公里外的黑暗。然而,生成水晶装甲的猫海广介却毫不迟疑地这么说道。

    「那只雄狮型不在了,应、应该掉到洞里了吧?」

    「这代表机会来了?」

    「哪有,『烁光体』的雷射能轻易地贯穿船壁,威力根本不会有任何改变,我们无法看见投射迹象,反而更加危险啊。」

    当无法确认状况时,必须消极地预测,表参道镜华的教育渗透至每一个角落。虽然地对空雷射不再射来,但不能只因为这个理由就一起突袭。

    此时。

    「山、山根学长!猫海学长!!如果到再次出动的时间就请叫我起床啊!?」

    「……发情期的小猫咪出现了。」

    「谁是猫啦,真是的!!」

    娜塔蕾娜面红耳赤,并气呼呼地怒吼,与高中部排到同一列上。即便随意扯开话题,对方也不会消气,山根出入与猫海广介偷偷地以眼神沟通。

    答案只有一个,这种时候就要执行缺席审判,将责任栽赃给目前不在现场的人身上。

    山根出入在滂沱大雨中耸了耸肩,说道:

    「因为没办法啊,要是我们敢让你受到半点伤,就会被歌琉多那浑蛋宰掉啊!这和水晶魔法有没有『修复』能力根本没半点关系!!」

    「唉?」

    娜塔蕾娜不禁停止了思考。

    她脸上的红晕转变了含意。

    「不、不对,就算你们说出歌琉多学长的名字,我也不会被你们唬弄的喔!!一码归一码,我也能战斗的啊!!」

    2

    屋顶破裂,人造大雨注入千疮百孔的体育馆内,涂上地板蜡保护的木制地板应该全毁了吧。原本为天花板的扭曲钢筋,以及翻身仰躺动也不动的蝌蚪型『威胁』尸体遍地倒落。它们原为另一批学生,漫无目的地学习且拥有享受无谓时光的心,如今凄惨的残骸却散落一地。

    这对人类而言,对『威胁』而言,都是一种人间炼狱。

    少年紧咬下唇。

    抢夺正义以失败告终,但死斗并未就此结束。如果不战胜对方的话,歌琉多将面临失去远比自己性命更重要之一切事物的窘境。

    不过,他不会再放弃了,尽管明白自己有错,尽管深知之后无论输赢,都不会等到光明的未来,但歌贝歌琉多依旧盯着全长三公尺高、身穿闪耀紫红光芒的盔甲武士,朝对方勾了勾食指。

    他露出一张受冷雨浇淋而丧失血色、惨不忍睹的脸庞。

    恍如重蹈昔日世界最强『排解难题』、被自己等人一拥而上并扑杀歼灭的覆辙。

    「爱音。」

    尽管如此,如果为了守护站在身旁的水晶少女•爱音。

    少年将在此化为修罗。

    「就算我们有错,也绝对要赢。」

    轰!!!!!!

    狂风呼啸,『战偶体』毫不迟疑地冲向歌琉多。

    敌我差距无法颠覆,对方以炮弹般的速度瞬间缩短距离,一旦挥舞巨型长刀,骇人的利刃将袭向自己。歌琉多甚至无法以手电筒挡下攻击,就算用爱音的刀挡下了,一旦电浆喷射爆炸的话,身体也会惨遭一整面『爆风壁压』狠狠撞上。

    不可以碰到它。

    但那也并非不碰触就有效回避的对手。

    『战偶体』那把缠绕着白炽电浆喷流的刀能如切豆腐一般,砍断与歌琉多躯干同粗的铀合金柱吧。

    无论有无防御,那都是一种能使人类一击毙命的状况。

    面对这名运用爆炸绿光以实现超高速战斗的盔甲武士,退后拉开距离抑或透过目视闪避刀路等方针都不切实际,爱音的持久力也还是未知数,或许将在下次爆炸中轻易地碎裂凋零。

    咆哮。

    然后,紫红色盔甲武士毫不犹豫地以最大威力劈下巨型长刀,那是一把组装了警棍与手铐等正义符号的武器,能烧灼周遭的空气并缔造出骇人惊悚的锐利斩击。

    结束了。

    不过──

    「爱音,靠过来!!」

    「唰呜!!!!!!」一声,一个类似地下铁列车穿过隧道所产生的暴风般的物体,不知为何穿过距离歌贝歌琉多仅一公尺旁的空间。假使他未以空出的手搂过水晶少女的话,这名搭档将被一刀两断。

    「歌琉多!?」

    舞梨香的呐喊不知从何处传来。

    虽然歌琉多两人横向闪避了,但根本无法只靠这样撑过攻击。

    对方拉开充足的距离,假使没有『助跑』的话,似乎无法超越音速,但这具死亡盔甲依旧与悄无声息地撕裂空气的暗杀子弹相同,以亚音速自由地奔驰于世界之中。

    无论为何种高手,都只能坐以待毙地被化为粉尘。

    但少年依然活着。

    他手里拿着改造过的军用手电筒,由于那拥有一定的硬度与重量,或许可以代替警棍,反之,也只有那点程度,却足以决定生死。

    「你是拥有发出红光眼睛的『威胁』。」

    歌琉多并未期待能得到回答,甚至不觉得双方可以沟通。

    尽管如此,他依然微微地挥舞着改造军用手电筒,让对方看到。

    这并非不良少年在打架,在极近距离内互瞪没有半点意义,歌琉多之所以从正面望向『战偶体』的红眸是为了确认。

    他心知肚明,正因为自己能这么不以为意地说出口,所以才会被正义所舍弃。歌贝歌琉多咀嚼着苦涩的心情,露出被逼上绝路的二流恶棍表情,这么宣告:

    「也就是说,你与蝌蚪型和海蟑螂型一样,都仰赖视觉,而红外线的干扰则对这种类型都有效!!」

    此时传来一阵类似捕虫灯般的低音。

    『威胁』并未收回挥下的刀。

    过于庞大的能量有好有坏,举例而言,透过观察轻盈地飘浮而起的瓦砾,即可看出施展大招的前兆。

    「爱音!!」

    这次反而轮到水晶少女拉过少年的手,两人翻转身体,跳向被啃破的蝌蚪型『威胁』后方。

    下一秒,周围的小型瓦砾腾空飞起,比『战偶体』更长的刀身引起一场纯白爆炸。「滋滋滋!!!!!!」,理应躲在物体后方的歌琉多肌肤窜过一阵类似过度晒日光浴般的轻微疼痛,这种火力倘若被直接命中,遑论冲击波所造成的壁面,光是热辐射即可烧烂全身皮肤,使皮肤与制服融为一体。然而,歌琉多却笑了。

    他笑得壮烈,那是一种脑中唯有生存一事的可悲的残兵惨笑。

    ……刚才那是第二次,原本在刀开始移动时,便确认自己将被一击毙命,但无论第一次的刀或第二次,歌琉多两人实际上都逃过了三公尺高的盔甲武士所施展的『必杀』技。

    这种感觉近似斗牛。

    即便速度、力量与重量不敌,但藉由妨碍对方,使之无法瞄准,就能存活下来。尽管他们如坐针毡地处于倘若对方突击成功的话,将被一招毙命的状态,歌琉多却因此看见了于交错瞬间出刀的可能性。

    渺小人类挑战超越自己实力的怪物的机会。『威胁』虽然会透过同类相食陆续改造升级,但当原本的雄狮型与被它摄取入体内的蝌蚪型都仰赖视觉,只会产生重复项目,而无法获得微波或超音波等崭新感官。

    「……你有用短枪组件扰乱『威胁』的眼睛呢。」

    「事到如今您才发现吗?但爱音面对暂定名称『战偶体』,没有时间切换模式,要是被对方在以雷射瞄准时靠近的话,就会被砍死的。」

    果然无法做出不规则地交换分工这种假动作呢,而相同地,似乎也没有时间将受伤的爱音收进自己体内治愈伤口了。

    只能照现在这样继续战斗。

    「爱音,由我辅助,你就尽情地放手去做吧!」

    「就算您吹捧自己的性能,爱音也不知该做何反应。」

    爱音旋转身躯,自物体后方冲了出去,以龙卷风般的气势砍向紫红色盔甲武士。『战偶体』也斜向挥出巨型长刀,两刃冲突,令躲藏并握住军用手电筒的歌琉多心脏一紧。

    咚。

    盔甲武士并未轻率地引爆电浆喷流,当下竖起长刀采取防御架式。与自正右方劈来的第二下水晶刀撞上之后,光线才再度膨胀。

    (它是故意错开时机!?)

    「爱音,快躲起来!!」

    歌琉多透过军用手电筒照射红外线并呐喊后,爱音翻滚似地往后退下。虽然产生了爆炸,但她跳进被砍飞掉落在地板上的蝌蚪型『威胁』的脚后方,反而是歌琉多从遮蔽物后探出身体,肺部差点被烤焦。

    (……一个一个啊。)

    「舞梨香,拜托了!」

    在少年大叫的同时,一阵锐利的光芒从旁袭向『战偶体』,舞梨香握着刺剑状晶械装置,迅速地穿越空中,坠落至巨型长刀正下方的攻击范围边际,以双脚踏稳湿漉漉的地面,再凌厉地旋扭身躯,刺向近在咫尺的对方。

    由远至近,极限的机动飞行,恍如横向倾倒的落雷。

    然而,之后传出的沉重声响却来自舞梨香。盔甲武士藉由如同拐棍般突起的刀锷殴打舞梨香的水晶装甲,将她的身躯甩向湿透的地面。

    「咳呃……!!」

    在远处观战的桥先多世里见到滚落地面的同学,原本打算前来助阵,但见到盔甲武士四周的瓦砾不自然地飘起后,少女们便惊得原地不动。飘升,那是骇人的能量聚集于『威胁』身上的证据。而多世里光是压制陷入恐慌状态的唯实,便无余力了。

    「歌、歌琉多,对不起……」

    「没关系。」

    这并非浅显易懂的安慰,歌琉多从旁闯入盔甲武士与舞梨香之间,并未看向在地上无法起身的舞梨香,而是不挪动唇瓣地继续说道:

    「一如计划。」

    「……?」

    耳边传来一道清脆的「沙沙」声,攻击是为了这个目的。运用水晶花与手机通讯可能遭石笔海胆型『威胁』窃听,在盔甲武士面前光明正大地讲悄悄话更是愚蠢至极。

    少女在歌琉多后方打开纸条,阅读简短的内容。

    『烧灼表面焊接,不能的话就持续燃烧空气,制造气压差做吸盘。』

    没错,体育馆之外的第二代葛摩诺亚内外都有大量的『威胁』,毕竟引发了这么大的骚动,因此也必须应付它们。

    舞梨香的水晶魔法办得到纸条上所写的其中一项。

    然后,除了失控的『战偶体』,目前并无其他『威胁』破坏船壁或出入口,连『完形体』也并未这么做。朝密密麻麻地从通道中蜂拥而至的『威胁』照射狙击用的强烈雷射的话,将可烧尽缝隙内的空气,发挥类似吸盘般的功用。虽然效果并非永久,但可暂时阻碍它们。

    舞梨香微微地点了点头,往蝌蚪型『威胁』后方移动,盔甲武士的赤眸则紧追着她的身影,但歌琉多介入两人之间,堆起卑劣的笑容,勉为其难地挤出这一句话:

    「『战偶体』,你还有心思看旁边吗?你的怒火只有还能东张西望的程度吗?」

    歌琉多抓着改造军用手电筒,爱音则在一旁握紧水晶刀。

    他摆出近似看样学样、等同于外行人的架式,挑战远比职业斗牛可怕一万倍的胜负,尽管如此,他依旧凭一己之力获得挑战的资格。

    歌贝歌琉多静静地深呼吸。

    少年下定决心,主动自蝌蚪型后方迈出一步,来到外面。

    由于双方无法沟通,根本不需要信号。

    这次为五五波。

    二者互瞪,接着,歌贝歌琉多与紫红色盔甲武士正面冲向了彼此。

    人类与『威胁』。

    代表各自阵营的最强者赌上所有,背水一战。

    3

    「印度太空军透过『自己的判断』得到我们葛摩诺亚阵营败给『威胁』的结论后,必须输入发射核武的密码,这样一来大家都会死,我的家人和你难以忘怀的初恋情人也是。」

    表参道镜华在人工浮岛综合机场的塔台中这么说道。

    她正在确认前提。

    「他们无论如何都想发射核武,但也需要让这结论符合最低程度的逻辑,也就是说,只要夺走他们收集情报的功能,就无法判断胜负,以此来阻碍他们。」

    「具体而言要怎么做?」

    红发丸子头书记提出了疑问,镜华轻轻地吐气,说道:

    「假装军事卫星故障,掌握目前经过正上方的卫星数量,并妨碍通讯。对了,要装作是『威胁』的错,有那种浑身都是天线的海胆吧,不可以让他们判断出是这座塔台发射出妨碍电波的喔。」

    佩戴眼镜的军人──芮德涅•库伦蒂闻言,悄悄地吁出一口气。

    这就是极限了。

    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婚戒与手表,双方都弥足珍贵,无法背叛。

    (不要认为官方所发布的全部都是事实,未登录的卫星要多少有多少啊。举例来说,供给毗那迦Ⅲ动力的三十颗发电卫星,在官方纪录上也写作『民间通讯卫星』。)

    即使现在从表参道镜华手中收下葛摩诺亚阵营的作战计划书,消除所有漏洞,恐怕也无法防止核武攻击。

    银发褐肤的军人悄悄地溜出塔台,边走下简朴的阶梯,边拿出手机。这是不会出现在市面上的军用级手机,芮德涅又从窄裙裙摆下拿出另一个装置,那以不同的线材连接着截然不同的收发器。

    不言可喻,她隶属于印度海军。

    然而,假使此时允许有利于整体印度军方的行动,使得国际社会产生轩然大波,就毫无意义了。没错,为了对抗『威胁』,包含核武在内,彻底地进行攻击是无妨,但不可制造出只要为了某种目的,人类即可互相进行核武攻击的前例。如此一来,印度就无法抨击将矛头指向自己的核武了。

    杀死其他人珍视的对象,会被不希望珍视的对象被夺走的人所憎恨与怀疑,绝对不可制造出即使被杀死也无法抱怨的状况。

    于是──

    (波止同学、老公……!!)

    面对这种绝境,脑中依然浮现出两人的容貌,无疑等于不守妇道吧。尽管如此,自己只能这么活下去。芮德涅咂了声嘴,并打开铁窗,在人造大雨中,她背靠着水泥墙,对着不自然地衔接于收发器上的手机,以手指输入不会留下通话纪录的号码。

    她在此露出『另外一面』,从正规的印度军方命令系统中,无法阻止核武攻击。

    只能请更强大的力量压制他们的顶头上司了。

    「……」

    她将精密仪器放在耳边,等待五声铃响,脑中已经牢牢记住之后的程序。表面上为联系无人知晓的渺小通讯公司,但无视语音导览,并输入秘密指令的话,即可衔接联络窗口,那并非区区国家元首,而是真正的统治者们。

    然而──

    即便以褐色的手指输入号码,电话中的女性语音也未曾停歇。

    无法联络上他们。

    『您所输入的号码无法辨识,请重新输入。』

    没有下次了。

    刚才那是密语,根据事前收到的对照表,方才的讯息代表:

    你被窃听了,立刻放弃装置并藏身潜伏,无论你在哪里,我们都会派送下次的联络方式。

    此时,传来「轧」一声轻微的金属嘎吱声。

    芮德涅•库伦蒂不疾不徐地转过头去,并蹙起眉头。

    「……为、什么?」

    「我是搭电梯来的,但你应该不是在问这个吧。」

    表参道镜华巧笑盈盈,她用空出的手操控着无线路由器,不对,那是被称为『流沙』的违法装置,可拾取所有无线电波并进行解读。

    被识破了,识破通往世界最深处的整条单一路径。

    (『流沙』……)

    芮德涅隶属的组织确实拥有偌大权力,正因为如此,她也明白大大小小的种种势力企图查探他们的真实身分,虽然明白──

    (就算是管制设备也捕捉不到的例外频道也逃不过,如果有能自动分析所有暗号的装置,根本就不需要请求我协助了吧?那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拉拢我,让我产生同侪意识,也就是说是为了让我掉以轻心的幌子……!?)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揭穿?不管我原本隶属于那里,我都协助你了啊!!为了帮助这个国家,我还打算运用他们的力量,来阻止印度太空军的核武攻击。」

    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正发着抖,她露出连在游乐园中走失的孩童都不会这么慌张的表情,瑟瑟颤抖着。

    「要是失败的话,就会失去一切喔,现在不是互扯后腿的时候了!!我表明了波止同学的秘密,也听你聊了家人的事,你不是接纳我这种恶女了吗……无论我隶属的单位源头是什么,我们双方都瞭解目前应该互相协助,但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轮椅上的学生会长笑得灿烂。

    她依旧笑着,并这么说:

    「因为创造出最为不幸的局面,和从我们身上夺走一切的人,总是你们啊。『真正的威胁』有对我们做了什么吗?印度军方也还什么没都做呢,边打哈欠边具体地在我们的人生中留下不可抹灭的伤痕,并且逃避这项罪行的人又是谁啊?这还用问吗?我在说的可是复仇大业啊。」

    「……」

    一片虚无。

    芮德涅脑中一片空白,但眼角却缓缓地渗出泪水,测量呼吸与脉搏的电子表从刚才便不断发出警告的电子声。

    「那么,你刚才说家人还在京都的事……?」

    「天晓得咧。」

    学生会长以单手拨开垂散到肩膀上的发丝,若无其事地说道:

    「你们想吹捧世界最强的魔法师上位,并操控我们,你们怂恿因为姊姊之死而大受打击的十二岁女孩,塑造她成为方便操控的复仇者──你以为我会刻意说出我的弱点吗?当然会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啊?」

    镜华的脸上甚至无一丝憎恨之情。

    「仔细想想,你的原则从一开始就很神秘。」

    表参道镜华娓娓道来,并传来「喀锵」一声,但并非源自轮椅。

    「芮德涅•库伦蒂,你隶属于印度军方?多国联军?还是甚至把这些国家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幕后黑手?你明明露出就算让葛摩诺亚阵营卷入核爆也在所不惜的态度,而实际上却打算消除作战计划书的漏洞,让印度太空军无法动弹,公事和私情,你反反覆覆地改变立场,那是为什么?」

    那是弓箭,而且还是机械性的西洋弓箭。

    那要称为武器还有些令人担忧,但当她武装自己时,立场已经相当明确,这并非基于友好态度,统领第二代葛摩诺亚的学生会长自己显露出这样的原则。

    对谁?对什么?

    「这当然并非因为我和你在聊着羞羞脸的恋爱话题时被你感动了,或因为认同彼此的实力而萌生了团队意识,绝对不可能是这样。当娜塔蕾娜•普雷司特的口中说出你的名字时,你就是灌输十二岁女孩机密情报,将她打造为复仇者的人渣成员,心里应该盘算着不惜让我们世界最强的四人因为如何处置幼稚复仇者,而起内哄并自取灭亡。而当特洛伊木马•娜塔蕾娜同学的复仇无疾而终后,接着就派遣你来,也就是说,明确存在着『备案』,这从我揭穿你和清泽波止的关系之前就已经存在了。那么,那具体来说又是什么呢?」

    乍看之下,「希望拯救清泽波止」的想法相当具有说服力。

    然而,无关乎这件事,『幕后黑手』当然另有所图。芮德涅则以不违逆他们心意的方式企图拯救波止,罔顾葛摩诺亚或水晶魔法师的下场。

    「你们的做法从一开始就一贯到底。」

    芮德涅•库伦蒂悄悄地咬紧牙根。

    而轮椅上的学生会长则无所顾忌地继续说道:

    「连派娜塔蕾娜同学来的时候也是,你们对她并未有所期待,只是在观察我们最强四人会不会因为怎么处置她而起内哄呢。也就是说,这次的核武攻击也一样,为了击败『威胁』,我们会容忍核爆,还是会抗拒,想透过这种方式来让我们四人交恶失和,削弱我们的力量吧?」

    「……」

    「一旦亮出核爆的选项,很容易能想像到我们葛摩诺亚阵营将姑且为了阻止发射而行动,你们以为比起『威胁』,我们会更优先地处理核武吗?假如这样的话,就能把水晶魔法纳入军队这个组织的框架中,连对抗『威胁』一事都能由大人之手来掌控了呢……不过,实际上并没演变成这样,因为我们集中应付『威胁』,所以你们白费了功夫。大人们丧失了阻止原本应该做做样子就好的核武攻击的机会,对吧?」

    银发褐肤的军人从方才便放弃插嘴,对方一点一滴地瓦解自己的大本营,比起思考补救方案,不如跳过这一步,准备『下一招』,如同不只从后方追赶逃亡者,也会绕进岔路抄捷径。佩戴眼镜的银发褐肤军人在心中操弄着开关,呼吸、脉搏、血压、脑波……可透过电子表测量的所有数值渐趋平缓,有如洞窟湖的湖面一般。

    逐步变化为杀手的状态。

    「也就是说,包含芮德涅•库伦蒂为了清泽波止百般苦恼后阻止核武攻击的桥段在内……都遵照着你们组织的意图。」

    接着,表参道镜华稍作停顿。

    再慢条斯理地吸气。

    接着这么说道:

    「因为你们可是把当今时代的世界最强玩弄于股掌之间,贪求私利的『幕后黑手』啊,要是不小心消灭所有世界最强的话,可就头疼了吧?所以,就必须自己来阻止由自己开始的核武攻击,不对吗?」

    决定性的一句话。

    芮德涅也强力地按下心中的开关。

    「你们──」

    这名学生会长不疾不徐却又残忍无情地告发:

    「比起从『威胁』手中抢回第二代葛摩诺亚和神户一带,你们更优先了自己的安全。反正就算在这里输了,自己也不会死,比起这样,被我们揪到狐狸尾巴还比较可怕,于是就坐视不管了,认为就算输个一次也不痛不痒。」

    当芮德涅•库伦蒂脸上表情全数消失之时。

    同样地,表参道镜华也浅浅冷笑。

    这仅能以卑劣至极四个字形容,这群败类四处搜括抢夺指挥权,并我行我素地作战,起初便毫不打算守护任何人。

    「所以你就显露出瞭解日本风土民情和水晶魔法机制的模样,刻意戴上手表,让人感受到对学生时期的留恋,藉此潜入我们的阵营深处。」

    这抹笑意必定是学生会长的觉悟吧。

    「所以你以为只要曝露出不能对任何人说的私事,就能让我以为你没有更多秘密了……为了让我们甚至忘记对抗『威胁』,彼此互扯后腿,使世界最强适度地灰心丧志,再豢养驯服我们呢。」

    亦即,自始至终的剧本如上所述。芮德涅•库伦蒂纵使草菅人命,也希望能驾驭不受控制且逐渐成为眼中钉的水晶魔法师,为此将不惜任何代价。

    「话说回来,虽然你提到这段不伦恋,我却没看过你和清泽老师直接说过话呢,真正的『威胁』和核武攻击,你明明踏入这极度危险的状况之中,也要来救他的说。」

    镜华笑着指出:

    「公事与私情,真正重要的是哪一边呢?」

    「……」

    「也罢,当你不禁认为这些『能派上用场』时,就和我一样是恶女了呢。」

    将之设定为最优先目标的少女这么说道。

    她冷笑着。

    并露出反击的獠牙,以施与受引出这句话:

    「哈啰──人类的幕后黑手,你们好。」

    铿锵铿锵!!!!!!

    芮德涅•库伦蒂手中陆续传来诡异的金属声响。

    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所使用的是战斧。

    这种魔法虽然利用了毁灭之神•湿婆赐予斧头的传说,武器却非『真正的神器』,仅是借用了名称。尤其当芮德涅施展时,她刻意对运用湿婆的闪电──轰然雷声所产生的振动制造出误差,从斧头内部敲击之,进而千变万化地弯曲手斧轨道,或实现极端的加减速。

    假使攻击迎面而来,就算是同时扫射机关枪也不可怕,一旦子弹进入手斧的攻击范围即无用武之地。而运用急剧加速甚至能砍飞银行的大金库。

    理应如此。

    然而──

    「咳!?」

    发出呻吟的却是芮德涅。

    好奇怪,轮椅上的学生会长•表参道镜华正在眼前微笑,但从旁飞来的长长金属箭矢却刺进芮德涅的右手背之中。此处没有伏兵,不符合预估。

    装在柄底的军用手电筒碎裂,手斧本体也掉落在地板上,而理所当然的,对方并非傻到会让自己弯腰捡起武器。

    接着,芮德涅注意到了。

    「……这样啊,原来如此。」

    「原理本身很单纯,先入为主的成见会意外地挥之不去呢。」

    声音自一旁传来,银发褐色肌肤的军人压着受伤的右手,仅转动眼球,狠瞪着那个方向。

    正面的幻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学生会长依然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拉着西洋弓。

    婚戒与电子表。

    少女并非因为战略性因素,而刻意不瞄准左手,她笑着说:

    「如你所见我坐着轮椅,如今甚至无法使用当时的1%能力,但施展微弱的『次元跳跃』,还是可以减缓光线和声音到达的时间。」

    「唯一的晶级频率3……」

    简单而言,这个原理与夜空星辰相同,纵然目前看起来闪耀,却只是在看着多年前发射的光线,但位于地上的人们没有实际感觉,尽管知晓光年这种单位的知识,却无法颠覆实际感觉。

    这如同都到了当今时代,仍旧难以抛下对深夜校园所感到的莫名恐惧。

    「就算没了能抛飞自己身体这种浅显易懂的效果,也能做出各式各样的事喔。」

    「只为了生出几秒钟的幻影,就要扭曲世界到这种程度吗?明明还有其他多不胜数的方法……!!」

    「哎呀,但我听说使用仰神魔法的安娜塔西雅还更过分呢。」

    镜华的口吻甚至有一丝寂寥,毕竟,即使她能基于个人意志扭曲光线抵达的时间,足以发挥这等程度的力量,但这对她而言,只不过是往日能力的乏味残渣。

    (报告说她在现役时使用火焰巨剑•焰形剑……如果有必要的话,不管弓箭或是其他武器,都能后来居上地精通到极致吗?这个该死的天才!!)

    「你要怎么办?如果在这里全盘托出『幕后黑手』的事,我想也不会拖太久。」

    「!」

    表参道镜华不怀好意地笑着。

    这是一抹恶意更深的蛇蝎笑靥。

    「还是要把你用拘束带绑在椅子上,也请波止老师来拷问你呢?」

    「啊啊啊!!」

    芮德涅放声咆哮,并错开位于正面的敌人的攻击时机。

    比起痛苦与恐惧,先是羞耻涨满了她褐色的脸庞。

    她乘隙踢起滚到脚边的手斧,以左手握紧。但她无暇握紧变短的斧柄,也无暇取出备用的军用手电筒,西洋弓二度直接命中战斧厚重的斧刃,将它从芮德涅手中远远震飞。

    「……与其遭遇这种事,不如死了算了、吗?你真是令人赞叹呢。」

    这名学生会长笑了笑。

    不过,因为她心知肚明,所以不会让对方得逞。

    当不下杀手便分出胜负时,就代表敌我之间拥有无可填补的实力差距。

    芮德涅位于世界的暗处,也知晓『排解难题』一战的详细过程,其中也有她使用了特殊大型手枪的未确认情报。这名天才历经一次挫败,并不会就此停下脚步,这并非经典的文武双全或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那种程度,这是一种一旦感觉有所不足,就会不断弥补自己缺漏的才华。不畏挫折,不受自尊所阻挠,一旦觉得需要,将无止境地努力,世上没有比能这么做的天才更加骇人的人物了。

    「……你要拿我怎么办?」

    芮德涅•库伦蒂用另一只手捂着被箭矢贯穿的右手,身体弯成ㄑ字形,忍耐着痛苦,挤出嗓音这么问道。

    「你要谴责我们无所谓,但你也放着眼前的『威胁』不管,还准备搁着逐步推进的核武攻击不理,一直追着我跑啊!你不和任何人商量,甚至不引起混乱,你凭一己专断,就让全球陷入危机之中,到底想做什么!?」

    「对,因为我是超越你的恶女嘛,而且,这还用问吗?要请你全部招出来,招出世界的幕后黑手,招出你所属的势力。家人和初恋情人,你两边都想守护吧,那可以割舍的就只剩下一个了吧。」

    「那……」

    「再说,我为什么无法使用水晶魔法,不对,是为什么到了这种局面,还继续设下限制,你都不瞭解这些原因吧?那你就还算是下级人员呢,之前来探望歌琉多的特务反而好像稍微对他暗示了我的秘密。」

    「?」

    芮德涅听见这句话,真心露出诧异的神色。这名银发褐肤的军人并未察觉到某项结论──当自己露出经人提示后还不明就里的表情即为一种自白的象征。

    「好了。」

    表参道镜华翘起修长的美腿。

    她如钟摆般摇晃着自己的脚踝,而芮德涅•库伦蒂已经学习到那代表什么了。

    「你以为这么做的话,就不会失去即使偏离正道也想要守护的所有人事物吗?」

    「我不是善人。」

    轮椅上的恶魔说道:

    「所以,我就先讲清楚好了,我不会为了这种理由,就夺走你重要的宝贝。这以身为恶人所能保障的范围,还算比较妥当的吧?」

    紧咬下唇。

    芮德涅明白如今何止逆转局势,自己甚至无法逃脱,既然如此,能选的选项就只剩一个了。她延后处理受伤的右手,缓缓地移动身体。

    于学生会长面前单膝跪下,替她更换袜子。

    这是她屈服的瞬间。

    于心中驯养蛇蝎恶女的少女咧嘴一笑,甜蜜地娇声呢喃:

    「我们已经是专做肮脏事的人了啊?」

    4

    刀与刀交错。

    根部如钩棍般分歧的水晶刀,以及装上拐棍与手铐的金属刀。

    被雨水淋湿的瓦砾不自然地飘浮而起,闪光明灭迸射,冲击波与爆炸声混杂,轰轰烈烈地震撼整座体育馆。

    正常思考,歌琉多与爱音理应无法抵御对方一刀,紫红盔甲武士『战偶体』活动着高达三公尺的庞大身躯,一把凶刃远比断头台沉重,却比飞机更迅速。但实际上,歌贝歌琉多于千钧一发之际,闪避了它的攻击,爱音则反而主动以水晶刀交锋迎敌。

    这意象类似斗牛。

    改造军用手电筒的红外线与水晶刀一样重要。

    而理所当然,这并非第二代葛摩诺亚课本中所介绍的基础战术,松田唯实与桥先多世里只能饱受震慑地处于完全无法助阵的状态。

    「爱音,不要因为成功度过难关就放心了,虽然附近的湿瓦砾会因为盔甲武士的多余能量而飘浮,但一直全盘接受它的信号也很危险。」

    「爱音已经掌握这项情报了,因为如果它会用假动作的话,我们只要误判一次就会立刻毙命呢。」

    识破攻击时机,并迷惑对方,由自己砍过去。毕竟,对方是能运用绿色闪光高速移动的『威胁』,是一种假如不小心让它有空档助跑的话,将以超越音速猛撞过来的怪物。这早已超过肉身人类的极限,如果不限缩对方的动作,歌琉多将立刻毙命。

    尽管如此,距离致命伤也还极远。

    歌琉多再度施展红外线蒙眼招数,爱音的刀穿越了『战偶体』右方的防御,砍向对方的四肢与躯干,但伤口明显过浅,随着一阵尖锐声响刀被弹开,紫红盔甲武士并未受到什么伤。

    没有成效。

    却不中断地持续攻防。

    「呼、呼……!!」

    因为歌琉多明白背负于自己肩上的并非自己的命而已。

    自己也肩负着风向戟叶等『第一艘』旧友、雨脚舞梨香与山根出入等『第二艘』同学,以及生活于葛摩诺亚外辽阔世界中人们的性命。假使世界最强在此殒命,这些将全数消失。

    还有身为命运共同体的爱音。

    正因为脑中浮现了这些使命,歌贝歌琉多才不会遭到斩杀,也不会被冲击波壁所压垮,更不会被电浆喷流的热辐射如起司般地烧烂全身肌肤。他反而冲到比爱音更前方的位置,拖延原本绝对无法回避的『战偶体』的斩击时机。

    他运用改造军用手电筒的红外线灼烧『威胁』的双眼,拖延斩击的时机,并尽可能地藏到蝌蚪型『威胁』后方以躲避爆炸,假使无法达成的话,就大幅摊开金属箔垫(或许这也是『威胁』的零件),至少可反射剧烈的热射线。

    歌琉多的身躯弯折成ㄑ字形,体内连续发出「咔咔」的清脆声响。

    然而,即令承受了冲击波,也并不代表攻击已经结束。

    「爱音……」

    「……」

    「别想自己到前面争取时间喔,一旦战斗的节奏乱掉的话,就会全盘皆输。」

    『战偶体』不会停下,假使自己不主动迎敌的话,盔甲武士将绕到蝌蚪型后方,当对方主动出击时,主导权将被掌握。

    「你的确做错了……」

    尽管如此,歌琉多依旧说出重要的事。耳中传来水晶碎片「咔咔」剥离的声响,他再度握紧改造军用手电筒说道:

    「但那也是我的错,爱音,听好了……等这结束后,就从零重新开始学吧。回宿舍房间,睡得跟猪一样,然后吃饭,再上无聊的课。为此你要全力地学会能存活下来的方法……」

    水晶魔法的『修复』能力可使致命伤以外的所有伤势在三十秒钟内痊愈,倘若对方知晓『在恢复疗程中再度承受攻击的话,暂时性的水晶就会碎裂,并无法再度恢复原状』这种详细条件的话,可能将施展连续攻击。但『威胁』如今才刚在体育馆中整队,开始学习水晶魔法的细节。假使它们并未学习完毕,这些知识在传达出去前就消失的话,便能蒙混过关。歌琉多这么坚信,并以手背抹去嘴角流下的鲜血。

    之后,他不禁莞尔一笑。

    (……除了致命伤以外都不要紧、呢,自己也都习惯了,习惯了可从外部抚摸并确认理应只要尝过一次人生就会完蛋的致命伤之轮廓。)

    真怀念松田唯实的感觉,她因为被砍断腿又遭烧灼止血,导致无法再相信人类。如今的歌琉多若遇到同样状况,将正常地道出「谢谢」。当然,拥有正常思维的人是唯实。歌琉多感到每当与『威胁』交战,一步一步地获得力量后,自己便逐渐远离人类的框架。

    而能够享受无谓时光、获得知识的蝌蚪型『威胁』也一样,当身体被人切开后,自然会尖叫挣扎,然而──

    「……就算能够打败它,或许我也只是证明了人类有多恐怖呢。」

    「喔。」

    歌琉多感到一股类似预感的模糊感觉,追在朝对方砍去的爱音身后。『威胁』不同于歌琉多等人,并无伤口愈合的功能,但闪耀着紫红光芒的金属硬得令人无计可施,爱音虽然砍断了蝌蚪型『威胁』,却无法以同一把刀砍伤盔甲武士。

    一进一退。

    歌琉多与盔甲武士陆续对彼此造成细微的伤势,也逐渐精疲力竭,并恶狠狠地互瞪。

    双方不发一语,但盔甲武士隐约散发出彷佛疑问般的感觉。

    尽管它凝聚了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正义,并聚集于最强的攻击之中,却仍旧不足吗?『战偶体』全身上下浮现出因为无法给予致命一击而针对自己萌生的烦躁感。

    歌琉多见状,则嗤之以鼻。明明是怪物,却心高气傲,它的怒火来自于无法杀死理应可以杀死的对手的不安与焦躁。被逼上绝境的『排解难题』的艾利希亚与雪野最后也半陷入恐慌之中,批判着无法随顺自己心意的世界规则。

    「你以为所有行动……」

    水晶刀与改造军用手电筒。

    歌琉多脚步踉跄地紧贴水晶少女,并盯着紫红色盔甲武士说:

    「有意义吗?人类可是徒劳枉然的集合体,人生就是由如何最能浪费人生堆叠而成。采取只讲究效率的行动,就是一种穷极无趣的最强啊,反乌托邦便是从这种地方开始的。」

    对方毫无回应。

    甚至不瞭解,它是否具有足以说话的舌头、咽喉等复杂的部位,而这些也属于无谓的集合体。

    「我想你也知道的。」

    歌琉多别有深意地发出贼笑。

    尽耍小聪明的少年将军用手电筒指向了它。

    「用两只脚站立,穿着盔甲,刻意用造型复杂的手掌握住武器。」

    再声明一次,『威胁』无法理解人类的语言。

    但此时不知为何,『威胁』的赤眸亮度增加了。

    犹若熊熊燃烧。

    比一般轿车更大的瓦砾无视重力,陆陆续续地凌空飘浮。

    「你对为同伴复仇这种不会留下任何成果的无意义行为倾尽全力,应该已经刻骨铭心地学到了吧?学到了由人类所产生的没有意义的乐趣。」

    随着一声咆哮,盔甲武士劈下使出最大威力的一刀。

    5

    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

    水晶少女•爱音所拿的刀撕裂了风,穿越守护右方的防御,将刀刃砍进『战偶体』的躯干之中。然而,那仅回荡起一阵尖锐声响,虽然造成了削割表面的伤势,却距离致命伤甚远。

    爱音并无漠视自己缺失的功能,因此,这名少女坦率地反省──

    ──有所不足。

    接着,自『第一艘』葛摩诺亚依旧平安无事时,便一直相伴左右的少年,明白水晶少女追求什么以补强自己的性能。

    所有人从一开始都定睛看着。

    但明明盯着,却视而不见。

    水晶少女•爱音侧目观察着翻身不动的蝌蚪型『威胁』,她的头部有一对装饰,无法断定那是两根隆起的角,或是固定头发的东西,恐怕连歌贝歌琉多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吧。

    它们──

    窸窸窣窣。

    宛若锹形虫的角或蚂蚁的大腭一般,正独自蠢动。

    众人皆知。

    这名少女能摄取构筑精密仪器电路板的纯金加以成长,而『威胁』又是什么呢?

    金属基自主型高次元生物战斗兵器。

    不仅那两根不明物体,爱音的整体头部发出「喀叽喀叽」声,有某种东西正要大幅敞开。

    有能够变强的方法。

    爱音从『第一艘』葛摩诺亚沉没的先出事变之前,便时常提到。

    人类对爱音的性能感到不足,并追求浅显易懂的力量。

    否则,将无法守护歌贝歌琉多。

    既然如此。

    『你的确做错了……』

    「……」

    『但那也是我的错。爱音,听好了……等这结束后,就从零重新开始学吧。回宿舍房间,睡得跟猪一样,然后吃饭,再上无聊的课。为此你要全力地学会能存活下来的方法。』

    爱音头上的蠢动停止。

    非关头上的双角,她以楚楚可怜的双眸再度盯着这如恶梦般的世界。

    歌贝歌琉多正挥舞着自己改造的军用手电筒,虽然他说要扰乱『战偶体』的五感,藉此拖延攻击时机,但他的武器无法挡下以电浆喷流妆点的巨型长刀,当他闪避不及,就会被一刀两断,但他却毫不迟疑。

    爱音坚信不疑。

    他正紧盯着自己的某种内涵。

    歌贝歌琉多已经知道了最快的答案,但爱音觉得他不惜削弱性命也要期盼的并非那样的答案。

    水晶少女的思考超越了理性。

    她再度于脑中反刍少年的话语。

    他真正期盼并全心信赖的是……

    6

    这种一进一退的攻防无法永远持续下去。

    歌贝歌琉多也这么认为。

    不过,却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当少年又闪过几次劈砍,配合爱音的攻击,拿起改造军用手电筒时,发生了某事──

    消失。

    闪耀着紫红光芒的盔甲武士『战偶体』头盔深处的一对红光消失了,而装上拐棍手铐符号的巨型长刀刀路则依然正确无误,且更进一步地消除了偏差,到几近冷血无情的程度。

    (该不会……)

    歌琉多有股不祥的预感,类似我方铺好的网失去了捕获的触感,被对方钻了进来的感觉。涌起一种原本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崩溃时所感到、逼向胃部的重压,与『排解难题』的艾利希亚与苏珊妮冲突时,也曾尝过的那种感觉再度苏醒。

    亦即──

    (它该不会闭上眼睛了!?它打算不依赖感官就砍过来吗!!)

    「爱音,糟了!!」

    当无法藉由红外线消除视觉的话,便无法采用斗牛战法,一旦被直接命中将立刻死亡,纵使挡了下来,也会遭『爆风壁压』确实地撞上,而难以脱离颓势。

    如果会遭到迷惑的话,不要看就好。

    相信自己,并大幅跨出脚步,顺应自己的直觉,挥刀劈砍即可。

    的确。

    虽然简单,但也能获得这样的结论吧,尤其是凭着理论以外的根据采取行动的人类。不过,举例而言,尽管功能失灵,翱翔于空中的无人机会全部关闭画面或雷达吗?于空无一物的黑暗之中,电子回路会仰赖毫无理论或根据的『直觉』,击落炸弹或飞弹吗?

    不同。

    它与攻击冰晶海岸的『假目标威胁』不同,这个盔甲武士心中拥有值得自己深信不疑的中心思想,『战偶体』比起兵器,更接近生物……!?

    轰!!!!!!

    紫红色盔甲武士这次以最大加速度劈砍而来。

    静止。

    一整片雨珠恍如散出圆形宝石般静止不动,歌贝歌琉多的体感时间静止了,因为他也莫可奈何。歌琉多一方的感觉为斗牛,透过红外线使得明显比自己强韧的怪物偏离轨道,准确地闪避并乘隙与爱音合作进行攻击。假使狂牛闭上眼睛笔直地冲来,不管再怎么举起大片红布,也无法迷惑它。如此一来,斗牛士将无从躲避。然后,当自己着实吃下一刀后,游戏便结束了,将受到并非斗牛可以比拟的伤害。最高等级的重量与硬度、无与伦比的电浆喷流将伴随着音速以上的速度,从最合适的角度砍来,这种集大成的破坏力将出现超越正面冲撞战斗机的惨状。

    (可、恶)

    这次──

    这次真的无论如何都无从闪避了。

    (……这浑蛋,还有点帅呢。)

    歌琉多不得不承认,而当他紧咬牙根后,体感时间又回复了。

    「!!」

    至少要从旁撞向已经出刀的爱音肩膀。

    即使勉强自己也要撞开她。

    歌琉多对自己这种不像卑鄙胆小鬼的行动不禁失笑,这或许是受到『战偶体』的影响。

    沉重的声响。

    这道由上至下纵向一直线的攻击使得改造军用手电筒旋转飞出。

    被砍了比手臂还重要的东西。

    失去了干扰敌方的武器,若不靠红外线延误攻击时机,爱音将被电浆喷流的斩击与爆炸单方面地消磨殆尽。

    然而,当盔甲武士再度睁开赤眸时,应该会感到讶异。

    因为歌贝歌琉多虽然遍体鳞伤,却露出壮烈的神情开怀笑着。

    (……我并不想成为剑客或武将,就算打扮成像你这么帅气的模样,也会无疾而终,变成一具难堪的尸体。我知道我不适合走那种风格,即使我再怎么崇拜力量,或再怎么对无法办到的自己感到懊悔。)

    「你的攻击太强了啊……」

    此时,这名紫红色盔甲武士也注意到了,注意到自己的草率──

    「所以你才会下意识地这么认为,认为只有命中或落空两种选择,而如果命中的话就结束了!!」

    ──以及,注意到自己认为只要命中歌贝歌琉多一次,砍飞他的武器后便胜负已定,而不禁感到心满意足。

    (所以,我的工作不是这样……)

    这并非毫无意义。

    虽然放弃了一时的安全,却能引出对方的破绽。

    (……一般斩击对盔甲武士无效。但爱音会被电桨喷流的爆炸震飞,都是在企图从你的右边水平挥刀时发生,刀的防御之所以超越必要程度,也是基于你害怕的心吧,『战偶体』。)

    然后,歌贝歌琉多确实这么说过:

    『你的确做错了……』

    就在自己放弃安全方针这最为危险的瞬间。

    纵然处于极端危险的激战之中,他依旧对爱音说道──

    『但那也是我的错。爱音,听好了……等这结束后,就从零重新开始学吧。回宿舍房间,睡得跟猪一样,然后吃饭,再上无聊的课。为此你要全力地学会能存活下来的方法。』

    「唉,对吧!爱音!!!!!!」

    两人错身而过。

    握着水晶刀的水晶少女•爱音越过歌琉多身旁,凌厉地朝猎物的身体飞扑而去。

    那是一道这样的命令。

    学会能存活下来的方法──既然歌琉多这么吩咐了,爱音就会彻底地专注于那一点。

    只要她不在中途闯进多余的岔路。

    顿时『战偶体』企图将巨型长刀拉回前方,但这已是在挥刀之后了。然后,它在挥刀时虽然能实现一击毙命的速度,收刀时却有破绽。它原本就是为了消除这个缺点,才运用了『爆风壁压』吧。

    防御不及将发生何事呢?

    水晶少女•爱音从对方身前进一步地扭转身躯,将身体强行潜入它的右方,再将全部劲势灌注于刀上,横向劈出一刀。

    盔甲与人脸不同,位于盔甲内部的眼睛拥有无法看见的死角。

    而且,因为这是透过吞噬多只『威胁』组合而成的改造升级体,所以存在着明确的接合缝隙。

    方才一直遭到震开的水晶刀深深地插入──

    ──插入盔甲武士的颈部之中。

    没错,爱音的刀能砍断蝌蚪型『威胁』,而那是『战偶体』所摄取吸收的零件。

    随着「斩!!!!!!」这道尖锐声响传来,时间也为之静止。

    盔甲武士的颈部斜向错开。

    类似头盔的头部顺势坠落。

    歌贝歌琉多也无法恢复身体平衡,撞向体育馆的地板,在疲惫之中受到更进一步的伤害。他总觉得饱受摧残的体内甚至传来某种东西折断的声响,但没有死,只要还活着,『修复』功能便能作用。不清楚这是否为救赎,总之,少年的修罗之道尚未结束。

    另一方面。

    双方的必杀绝招经过剧烈冲突后,盔甲武士的首级被砍飞,头盔内部的赤眸不知为何眨了一眨,是因为它又学到类似人类的无谓功能了吗?此时,『威胁』或许也学会了表达情感的方式。

    没错,由于它望着一名少年并未被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的气氛所影响,贯彻自己的意志直至最后一刻,所以学会了。

    邪道亦道。

    对方毫不迟疑地贯彻了绝对无法与自己相交的生存之道。

    它将对方的生存之道牢牢地映于眼帘之中。

    而那看在歌琉多眼里──这名被砍杀的怪物(战偶)彷佛认同了赢家(人类),并幽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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