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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3] 身为天子)

    爱兰・翎子是个平凡的少女。世快・骨度如此想。

    她无君主之才干,如她的随从梁梅花所说一般,是个小家子气的“小人物”。

    然而,这绝非是什么恶意的评价。正是有这些小人物存在,世界才得以成立。不能因为她身无上位者的才干就对她加以责备。

    她肩负着凭借自身无以支撑的苦痛。

    「因为是公主」「因为是下任天子」「因为是三龙星」——在这般邪恶现实的煽动之下,理想愈发膨胀,而由此,她为自己施下了名为“束缚”的诅咒。

    所以,世快・骨度想要拯救她。

    为了夭仙乡——不,更多只是为了她。

    世快出身于寒门。唯有“科举”一路,才能光宗耀祖。因此,他自儿时起就被迫进行地狱般的科考学习。一天十四小时坐在课桌前,圣典上的文章就算是弄错一句都会挨老师的打。也有过因为不愿受罚而在衣服里衬上写蚊子大小的细字来作弊的时候。还有过曾因为作弊被发现,大冬天里被关在仓库一整天,差点被冻死的事情。

    他每晚都会哭泣,暗自厌倦那样的人生。希望自己能够成为将军驰骋世界,而不是一名卑微的文官。就像在核领域中大展身手的七红天和八英将们一样。

    然而,世快无法违逆家族的方针。

    痛苦似拷打般的学习生活持续了很久,终于,世快进士及第,成功就职于爱兰朝的政府核心。似乎,自己只拥有文学上的才华,不具备战斗方面的能力。

    「骨度家就拜托你了。」

    父亲谄媚的笑容让世快怒火中烧。

    家中有人中举,确实可谓荣耀。

    但是世快感到愤怒。这个男人夺走了自己的青春。他自己不会好好劳作却逼迫儿子努力学习。成绩不好就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怒骂。蒙受他的拳打脚踢也非一次两次。

    ——我管你什么家族荣耀啊。我要只为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努力。

    世快心寒如冰。决定今后只为自己而活。

    为了出人头地,对他人落井下石又如何,流言蜚语肆传能怎样——世快抱着这样的心理下定决心,专心于工作。为了能够升官他不忌花言巧语钱财贿赂。世快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和友善的男人,虎视眈眈地觊觎着出人头地的机会。

    然后,他遇到了爱兰・翎子。

    「足下像是来自阿鲁卡的小丑一样呢。」

    年不满十岁的少女,天真无邪的微笑和大街小巷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子别无二致。这种孩子竟然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天子之女,世快心觉失望。

    「翎子殿下,在下不是什么小丑。也不是翦劉。」

    「但是,足下总是戏言不离口呢。」

    世快一下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少女豪不在意世快的反应,将一束花递给了他。

    「一直努力工作累坏了吧,这是本宫同梅花一起摘得的花,作为礼物送给足下吧。」

    人心实在不可思议。有时,仅仅是仰望天空便会情不自禁地眼眶一湿。

    世快也不清楚自己是被触动了哪根心弦。但对于以官僚身份在朝中展开炽热斗争的他而言,翎子那“普通”的温柔,出乎预料地治愈心灵。

    ※

    妮莉娅・坎宁安在昏暗的房间中醒来,感觉身子沉甸甸的,浑身上下阵痛不已。总之先起身吧——她反射性地想要起来,全身用力。

    然而,身子却纹丝不动。

    仔细一看才发现,自己正被紧紧地束缚在一张床上,而且她还清楚地看到被人劈砍得遍体鳞伤的身体,汩汩流出的鲜血将床染得黏湿。

    随后,恐怖的记忆复苏了。

    啊,没错,自己是闯入了星辰厅,然后漂亮地落入了陷阱——

    「——妮莉娅・坎宁安总统,终于醒过来了啊。」

    黑暗之中,一个高个子女人显出了身姿。

    妮莉娅一下想起了一切。她怒火中烧,眼睛发红。

    「你是……格拉=阿鲁卡的……!」

    「哼,你还记得我啊。」

    女人野兽般的眼睛放着光芒,静静地走了过来。

    是前八英将玛丽・弗拉格门特,曾在马特哈鲁德麾下虐待百姓的翦劉。她对妮莉娅没事找事的次数不比兰兹华斯少多少,妮莉娅也记得自己曾和她发生过数次冲突。

    在六国大战之后,玛丽就被关押在首都的监狱之中了。

    然而不久前听说她用神器自杀了,还举行了葬礼,所以妮莉娅也认为她真的是死掉了,却没想到竟然是逃到了夭仙乡成为了丞相的手下。

    「其他人呢!?格特鲁德呢……!?」

    「哼,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妮莉娅・坎宁安,我养精蓄锐为了向你复仇,现在我终于得以打败眼前你这可恶的总统,真是可喜可贺。」

    「我已经将丞相的恶行曝光给全国了哦?你也会就此破灭的。」

    「这是你我之间的问题,和丞相无关。」

    妮莉娅咂了咂舌,在星辰厅的对战中,玛丽轻而易举地打败了自己。不过那不是单纯地因为两人之间的剑技有差。而是因为玛丽发动了特殊的烈核解放——恐怕是针对人心发作的某种力量。

    「这里是哪?是星辰厅吗?」

    「是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基地。」

    「小鞠呢……?」

    「她们把你丢下跑回宫殿了。真是给我行了个方便。」

    玛丽把剑从腰间剑鞘中抽了出来,正是之前将妮莉娅砍伤的武器。看这势头,就算是小孩子也能想到她是要做什么。妮莉娅压抑内心的恐惧,思索起来要怎么办才能逃脱出去。

    「……你恨我吗?斤斤计较可不招人喜欢哦。」

    「我是为了马特哈鲁德总统。因为你,那个人失去了一切。」

    「你在胡说什么,马特哈鲁德不是已经老老实实地认输然后自己退场了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凝聚怒火的视线紧紧地盯在妮莉娅身上。

    「你知道吗,妮莉娅・坎宁安,有多到不计其数的人怨恨你。或许你自己是沉浸于执行正义的喜悦之中,但你却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过是任性的暴力罢了。」

    「这话轮得着以暴力支配他人的你来说吗?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都是为了阿鲁卡所作的。」

    「哼——愚蠢,明明你让众多无罪之人陷入不幸。」

    「嗯?你在说什么……」

    「任职于格拉=阿鲁卡政府的人多数被冠以罪名关入牢狱,他们的家人也因此备受百姓迫害,而其中也不乏很多与暴力毫无瓜葛的无辜人士蒙受了苦难。」

    有很多人就算曾任职于马特哈鲁德政权之下,其实也是无罪之人,但在大步的改革之下,必定会有牺牲者出现——妮莉娅在成为总统之前就明白这个道理了。

    妮莉娅的支持率确实很高,高到从王国制度时代的君主们算起以来都无人足以匹敌。

    但是批判的声音也时常会涌向她。平日里总统府就总会被人贴上宣语画上涂鸦——说什么「得意忘形的家伙」「把我们的生活还回来」「快下台吧」「你比不上前任总统」。

    格特鲁德总说「千万别在乎这些!」。

    然而那样就和马特哈鲁德一样了。妮莉娅认为,无论是怎样的意见都要认真地听取才是总统的工作——而实际上,这份认真有时却会是致命的毒。

    妮莉娅・坎宁安不过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她太过于温柔了。

    「我现在就杀了你。」

    玛丽举起剑来。

    妮莉娅咬紧牙关,拼命挣扎。但是完全没有挣脱开束缚的苗头。藏在怀中的魔法石也都被夺走了。要是现在被人砍下脑袋,就没法复活过来了。这个女人是想要妮莉娅真的死掉——正当妮莉娅绝望地看着那明晃晃地剑刃的时候。

    「且慢。」

    听到声音的妮莉娅不由得更加绝望,随着脚步声而走近的是个黑衣女人。

    「人被杀掉的话,就做不成宝璐了哦。你再考虑考虑。」

    是夭仙乡军机大臣罗莎・尼尔赞比。虽然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人,但妮莉娅不禁感到背后一凉——这女人拥有着让他人畏惧的独特气场。

    「……你要干什么,不是说好了这丫头随我处置吗?」

    「是随你处置。但只是因为给予他人肉体上的痛楚便会感到快乐的行为可称不上高雅。你要是真的憎恨妮莉娅・坎宁安的话,我更推荐你破坏她人格上的尊严。」

    「你不过是想要用她制作宝璐罢了吧?」

    「没错,能请你稍微让开一步吗?」

    玛丽似乎是同意了。她收剑入鞘,抱起双臂,让出条路来让尼尔赞比靠近妮莉娅。尼尔赞比面带死者一般的恐怖笑容慢慢走近。妮莉娅紧紧地握住拳头叫喊起来。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想要控制翎子夺取爱兰朝吗!?」

    「我是要夺取爱兰朝。不过那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而非目的。」

    果然这个女人很邪恶,她和丞相联手企图利用翎子。

    「可别误会了哦。我和丞相并不是一伙的。那个男人被我利用了——我陷害了他,让你们误以为他是翎子的敌人。还真是可悲呢。不过这也要怪他自身的言行会引人误会吧。」

    「什么?」

    「总之,都是为了宝璐。你知道什么是宝璐吧,总统。」

    尼尔赞比抽出一根手杖似的东西。

    是战斗用的魔杖。和红雪庵的库雅医生用的魔杖相似。

    「这是《思惟杖II》,被分得我等盟主之力的神器。使用这个魔杖就能够夺取走他人的意志力。」

    「难道……能让人患上像莫妮克那样的“消尽病”吗?」

    「那是次品的《思惟杖》的力量,只能削除人类一部分的意志力罢了——但是,这个经过改良的《思惟杖II》能够将人现在所拥有的意志力全部夺走,变换为“宝璐”。岂止是让人患上消尽病,它可以直接把人变成残废。」

    妮莉娅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仅仅是感到恐惧,妮莉娅被她那仿佛呼啸于墓地的阴风一般的说话声唤起了心中的恐惧。

    「顺便一提,你的同伴们都变得不会动弹了哦。」

    尼尔赞比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似乎是发动了空间魔法【召唤】——有什么东西接连从空中咚咚落下。妮莉娅不禁感到当头一棒。

    「格特鲁德!?还有新闻记者们……!」

    摔在地上像是垃圾一样堆叠在一起的是妮莉娅的同伴们的身体。

    格特鲁德・兰兹华斯。梅露卡・蒂亚诺。蒂奥・弗拉德。

    她们面无表情。就好像是提线人偶一样四肢无力纹丝不动。那沉默不语,口水顺着嘴角流出的邋遢姿态,正是废人一般的模样。

    「我并没有杀掉她们哦。我的兴趣就是把容貌出众的人从曾被用来制作宝璐的残废中挑选出来,然后冷冻保存。这几个都很不错呢,尤其是那个橙发的翦劉姑娘。」

    「开……开什么玩笑!!我要杀了你!!」

    「真吓人呢。呵呵呵——六战姬各个都身怀强大的意志力。用妮莉娅・坎宁安制作而成的宝璐想必会很美吧。」

    《思惟杖Ⅱ》指了过来。

    妮莉娅只能无助地注视着那从魔杖尖端散发出的淡淡光芒。

    「妮莉娅・坎宁安,变成忘记总统之职的人偶吧。」

    「我是不会白白被你杀掉的!我是阿鲁卡的总统……!」

    「是吗?但是痛恨你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哦?」

    妮莉娅一下子停止了思考,她难以摒弃的温柔化为了剧毒,开始侵蚀自己的心灵。

    黑衣女人以就像是朗读故事书一样语调开始讲述起来。

    「——有个翦劉小男孩生活在首都,他的父亲是阿鲁卡的官吏,生活绝非富裕,但他能和父亲,母亲以及小他三岁的妹妹一起和和睦睦地生活。然而,从天空之中金光闪烁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变了。」

    笼罩首都的黄金烈核解放。

    那一切都是起源于向小鞠求助的妮莉娅自身。

    「马特哈鲁德总统不见了。工作于他麾下的很多人都被逮捕,被免职。男孩的父亲也不例外。父亲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从事着为梦想乐园筹备物资的工作。而因此,父亲也被抓捕入狱——男孩的家庭也因此走入困境。在学校,他被霸凌,被人称为『马特哈鲁德的走狗』。街坊邻居也瞧不起这一家人,嘲笑他们,将他们赶了出去。后来,为衣食所困的一家人逃离了首都,远赴异国他乡,但最终,他们都自杀了。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

    无法保证尼尔赞比所讲述的故事是真实的。

    但是「或许真有这种事情」的可能性重重地压在了妮莉娅的心头。

    马特哈鲁德是个折磨他人却因此感到不会心痛的人。然而那或许正是一个为政者应有的资质。妮莉娅一想到有人可能因为自己而惨遭不幸,就会感到心如刀绞。

    啊啊,我到底该怎么办。

    若是那个少女——那个吸血姬的话,她会怎么回答呢。

    「上天将人间之政事委任于天子。如果天子资质不足,那就发起革命再立天子。虽然我认为你拥有够格的资质……但对你而言,这份负担还是太重了呢。」

    感到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身体。

    重要的某物正在逐渐被人夺取。

    「——哎呀呀,不愧是六战姬。就连宝璐之美也加倍于人吗。」

    视野逐渐变暗。心灵被人封闭,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漂亮实在漂亮」尼尔赞比不走心地如此称赞着。

    最后映入眼中的是尼尔赞比怀中球体闪耀出的光芒。

    而妮莉娅失去了意志的光芒。

    ※

    尼尔赞比面带笑容地俯视着化为人偶的妮莉娅・坎宁安。

    翦劉们所敬仰的月桃姬眼神空洞,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她胸口上浮现出一个星星形状的痕迹。每当行使夕星的力量,那痕迹就不知为何会出现。

    就这样,年少总统的身体化为了一具空壳。

    尼尔赞比心情愉悦地注视着手中那闪闪发光的宝璐。亮晶晶的真不错。单单是看着,就能感到安心。而且六战姬的宝璐还远比其他人的要更为美丽。

    一直默默旁观的玛丽・弗拉格门特皱起眉头说道。

    「喂,我有个问题……虽说早就该问你了,这东西到底有什么用。丞相为什么想要它。」

    「你说宝璐吗?丞相认为它可以变成金丹。」

    「金丹……?」

    「然而这等货色是不可能成为金丹的。他被恶人利用了。真想要做出金丹,就需要用上整个国家——可是想要抓上一个人都要做好各种各样的隐蔽工作呢。因此我才挑选了最容易操纵的夭仙乡。毕竟这个国家是打骨子里都腐败了的夕阳国家。」

    「所以这宝璐要用在哪里啊。我知道你是背叛了丞相,但是……」

    「闪闪发光的,很漂亮吧?这东西会成为可以杀人的武器哦。」

    玛丽一副困惑的表情。

    用委婉的说法解释似乎是没法让着脑筋女明白意思的。

    「……尼尔赞比。你已经不需要妮莉娅・坎宁安的身体了吧。那就交给我咯。」

    「哎呀呀,你对化为人偶的肉体有兴趣吗?真是恶趣味呢——但我还是劝你一句先别着急。等复仇完全结束再庆祝胜利吧。」

    「复仇完全结束?」

    「你恨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吧?」

    玛丽的表情一下子扭曲起来。憎恶之情溢于言表。

    「月桃姬是可以用来破坏缇拉鞠的武器。现在就急着破坏掉这武器可就太浪费了哦。」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尼尔赞比点燃一支烟。她摆弄着手中的宝璐,露出残酷的笑容。

    「——我们“星砦”的悲愿乃灭亡人类。上面指示我去杀害会成为我们实现悲愿道路上的阻碍之人——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

    「星砦?人类……?」

    「一切都准确完毕了。接下来就去胁迫天子让他说出魔核的所在之处吧。」

    尼尔赞比静静地释放出了存在于她体内的意志力。

    那死人般的眼睛发出红色的燐光。玛丽发出了极为惊讶的呼喊。尼尔赞比抬起手来——胡乱倒在屋内的“人偶”们都缓缓起身。这景象就像是死人复苏于坟墓之中一样。

    「烈核解放【童子曲学】——让我为失去心灵感到绝望的他们指明方向吧。身为儒者自当教育于人。」

    人偶们站起身,他们无神的眼睛注视着尼尔赞比。

    那其中也有妮莉娅・坎宁安,就算是拯救世界的总统,被夺走了心,也就不成威胁了。她失去了生而为人的尊严,成为了一具傀儡。

    寄宿有夕星力量的《思惟杖Ⅱ》可以将人类的意志力转换为宝璐。而宝璐会成为尼尔赞比的武器,被夺走宝璐的肉体则会变为沉默不语的顺从人偶。尼尔赞比保存那些身体也并不仅仅是处于兴趣,更是为了使用烈核解放进行操纵。

    「我的孩子们哟,京师正因花烛战争和丞相的丑闻处于破灭边缘,大家不觉得这正是大闹一场的好时候吗?」

    人偶们没有回答,她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就这样,死儒的计划来到了最终阶段。

    ☆

    夭仙乡京师混乱得犹如有台风扫过一般。

    丞相兼星辰大臣的骨度・世快的恶行被公之于众。

    此前一直仰慕世快的国民们都瞬间改变了态度。曾经张贴在高楼大厦各处赞誉丞相的海报等物都被撕得破烂。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活动家们堵在紫禁宫前高声呼吁「丞相赶快下台!」。而在夭仙乡各地所建造的称赞骨度・世快的石碑也接连被摧毁。

    但是,这些都和我没关系。世快被近卫兵们带走了。星辰厅中的秘密终将会被审查出来吧。然而,困扰翎子的问题却根本没有得到解决。

    大张旗鼓的花烛战争——隐藏在它背后的真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翎子身患有不治之症。

    「无论怎么治疗都没有效果,魔核也不能治愈这病。翎子身患的,是一种能让人身体愈发虚弱……直到最后甚至会吐血不止昏倒在地的恶性病。」

    在紫禁宫的离宫中,翎子的房间里。

    我和薇儿,朔奈,梅花四个人看着眼前在床上沉睡的绿色公主。

    结婚仪式理所当然地被中止了。翎子似乎是缓了过来——但是一想到她会不会就这样一直昏迷下去,我就担心得心如刀绞。

    「有一种药可以推迟病情的恶化。只要每天服用就应该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的……然而翎子的病情似乎已经发展到那种安慰剂也完全不起效果的阶段了。」

    「就没有能够治疗这种病的方法吗?夭仙乡政府也应该有相应的对策吧?」

    「并没有,天子陛下一直在逃避现实,佯装翎子没有生病。丞相的话,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所以翎子只能自己想办法。」

    「等等,那可是他亲生女儿啊?再怎么说也不能逃避现实……」

    「那个夭仙,就是这样啊。」

    梅花愤愤不平地说道。我回想起在会场上见到的天子的样子。

    温柔的双眼,笑容满面。我完全无法想象出他在那笑容背后到底在想些什么。

    「我们是二月的时候访问的穆露奈依特帝国,还记得那时候有说过我们有两个目的吧?」

    「抱歉,我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个是要打倒丞相来着。」

    「还有一个就是想要找到“金丹”——夭仙乡流传有一个关于“不老不死的仙药”的传说。那药的效果正如其名,那是个能够给予人不老不死之恩惠的秘药。而且它的配方随便找这边的一家书店都能买到。」

    「是说那个东西能够治好翎子小姐吗?」

    「没错,然而仙药并不能轻而易举地被调配出来——那配方中有一个不知为何物的材料,也就是金丹。唯有这个东西,我们完全没有头绪。走遍夭仙乡,甚至六国,都完全没有找到金丹相关的蛛丝马迹。」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穆露奈依特呢?」

    「因为听说吸血动乱的时候,通往“常世”的入口被打开了。我们认为或许在未知的异世界能够找到金丹——虽说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毕竟已经到了急不暇择的时候了。」

    「呃……那个叫金丹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啊?」

    朔奈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确实,我也很在意这个。

    「根据古代的药方子来看,似乎是『闪闪发光的明星一样的球体』。」

    在场的大家都陷入了沉思。薇儿和朔奈似乎都想不出什么类似的东西。像我这样见识短浅的家里蹲当然也不可能想出什么。

    「欸……?这里是……」

    从床上传来了说话声。梅花一跃而起冲到床边。

    是翎子恢复了意识。

    「翎子!你还好吗!?」

    「梅花……?嗯。没事。」

    我们也赶忙来到翎子身旁。

    翎子身上的婚纱早已被换为睡衣。她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刚刚看她还是面色苍白,但现在她的脸色却稍微红润了些。

    「小鞠将军……妾身,昏倒了吗?」

    「嗯,你突然吐血吓了我一跳呢……你现在,真的感觉没事吗?」

    「只不过是感冒而已,服些药马上会没事哦。」

    翎子的笑容令我心痛。

    这个少女还在担心我们的感受。明明现在已经不需要在乎这些了——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患病了吧。

    「……抱歉。其实梅花已经和我们讲了很多了,有关翎子患病的事情。」

    红色的双瞳圆睁,翎子向自己的从者望去,向她进行求证。而后,翎子似乎明白了现在的情况——「对不起」她露出虚弱的笑容向我低下了头。

    「妾身患有不治之症,一旦忘记服药身体就会出现问题。虽然今日服过药却仍旧出问题了就是……妾身没有恶意,吐血弄脏了将军的衣服真的是很抱歉。」

    「啊?」

    我呆住了。「翎子就是这样的人啊」梅花叹了口气。

    「不是……血弄脏衣服什么的都无所谓哦。比起衣服,我更担心翎子啊。那个……之后我要做什么才好?要怎样才能帮上翎子的忙……?」

    「已经,足够了。小鞠将军已经出过很多力了。多亏了将军,才得以弹劾丞相。企图幽禁妾身的势力已经不在了,妾身也终于可以专注于寻找金丹了。」

    翎子站起身来,梅花连忙想要拦住她。见此,翎子微笑着对梅花说道,「只是想要去盥洗室而已哦」。

    然而我现在却是感到十分郁闷,大脑一片混乱。

    已经足够了?她这是在说,办完事之后就不再需要我了?

    应该不是这样。翎子很温柔,想来是不愿意再麻烦我了吧。是不想让我卷入到夭仙乡的麻烦事里吧。

    但是——这样我又怎么能过意的去啊。

    「翎子!我可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咿呀!?」

    我想都没想就抓住翎子的肩膀,结果用力过猛把她压倒在了床上。

    翎子抬起染满困惑的细润双眸望向我,我身后的薇儿和朔奈不知为何吵闹了起来。

    欸?好像一下子摆出了个奇怪的姿势……不过现在不是停下来的时候!

    「是翎子来找我说的『请帮帮我』!打倒世快之后就结束关系未免也太薄情了吧!?」

    「那个……呃……好近……」

    「而且我还有和你结婚的权力呢!虽说只是权力而已……总而言之,我要负责到最后,一直陪在翎子身旁!我想要为翎子出一份力!」

    「将军这样说……这是要妾身该如何是好……」

    「该如何是好!?难道我给你添麻烦了……?翎子讨厌我吗……?」

    「没有!妾身喜欢小鞠将军!」

    「欸?这样吗?太好了……」

    忽然,我感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

    回头一看,不知为何朔奈正笑容满面地攥着我的脚脖。

    「朔奈?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赶紧摸一摸小鞠小姐的话,我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不是很懂她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先不深究了吧。我重新看向翎子继续说道。

    「总之!我也喜欢翎子。所以想要成为你的力量……欸,呜哇啊啊啊啊啊!?」

    忽然,我又感到一股热乎乎的暖意。

    我不用回头都能知道,是女仆一下子拦腰搂住了我。

    「喂,薇儿!?突然间怎么了你!?」

    「我要是不像翎子小姐那样被小鞠大人推倒的话,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我要抱着小鞠大人顺着这窗户跳楼。」

    「快住手啊!!」

    我使出浑身解数和女仆搏斗。不知为何朔奈也紧紧搂住了我的大腿。翎子仿佛是察觉到了自身生命危险,开始不安地悄悄溜走。……喂!刚才把手伸进我衣服里的是哪个家伙!?欸?朔奈?可恶……都怪薇儿!都怪你总是做什么变态行为,连朔奈都开始学你了!

    「快松手薇儿!就是你给朔奈的成长带来了坏影响的吧!?」

    「我不能接受。一直都是梅墨瓦鲁小姐受您拥护,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别挠我痒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打扰了,阁下。你能听听翎子要说的话吗?」

    梅花一副很抱歉的表情说道。薇儿和朔奈都停了下来。

    也是,现在重要的是翎子,才不是要搭理变态的时候啊。

    「没错哦,薇儿赫泽小姐。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哦。」

    「朔奈说得没错呐。我之后会陪你玩的,所以你现在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哦。」

    「哈…………?为什么只有我被…………?梅墨瓦鲁小姐呢…………?」

    薇儿脸上写满了混乱,僵住不动了。

    我冷静下来,转向翎子。她脸蛋通红,对我低下了头。

    「……小鞠将军,谢谢您,能为妾身着想。」

    「这是当然的啊。我们之间没什么好顾虑的吧。」

    「嗯,所以……妾身决定把一切都告诉将军。」

    翎子坚定地看向我,在她张开小嘴准备说出什么的瞬间——外面传来了某人快步赶来的声音。

    「阁下!大事不好。」

    夺门而入的是伯利乌斯・伊努・科尔贝罗。

    「克莱尔少尉……艾斯蒂尔失踪了。」

    「什么……?」

    「而且京师中发生了暴动。梅拉肯西报告说政府相关设施都接连遭受袭击……」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

    我连忙跑到窗户旁,却完全摸不清是什么情况。

    梅花叫道「在下到宫殿屋顶去看看!」跑了出去。

    「来,我们也去,小鞠大人!」

    「欸?喂——朔奈!帮忙照看一下翎子!」

    我被薇儿拉着,追赶在梅花身后。

    使用魔法石【转移】之后,我们一转眼就来到了屋顶,随之,一副令人震惊的景象出现在眼前。

    到处都在爆炸燃烧,街道上的人们都在混乱地四处逃窜。就在刚刚,屹立在前方的一栋高楼拦腰折断。高楼的上段沿着断裂开来的缝隙向下滑落——轰隆隆隆隆!!随着毁灭性的轰鸣声响起,断楼碾碎了整个街道。

    「这……这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第七部队暴乱了吧!?」

    「那不可能,毕竟他们也算是明白情理的暴徒。」

    「身为暴徒这点倒是没变呐……」

    「更重要的是,确实如科尔贝罗中尉所说,无法和艾丝蒂尔取得联络呢。那个做事认真的吸血鬼绝不会忘记定期联络,这一定是异常现象。」

    「难道……她被卷到这场暴动中了吗?」

    「不清楚,而且我现在就连率领艾丝蒂尔的坎宁安小姐都联络不上了。她们应该是留在星辰厅里深入探索才对,但是举办假冒婚礼那时开始就再没有音讯了。虽说我想那个总统应该不会出事,但……」

    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真的是莫名其妙。

    明明翎子的生病的事情就已经让我大脑满载了。

    「说不定这是丞相干的……」

    梅花望着京师的惨状,如此说道。

    「或许这是他为以防万一提前做的准备,在自己大势已去的时候发动这样的暴乱。真是个惨无人道的家伙……」

    「那么,我们要去找丞相对质吗?」

    「嗯,他应该被关在地下牢里。」

    ☆

    在我们表明了想要去见世快的想法之后,翎子说道「妾身也要一起。」

    你才吐血昏倒没多久啊,还是别太勉强自己为好吧?——我如此劝慰道,但她不听。说是有无论如何都要找世快进行求证的事情。

    「那阁下,我们去找艾丝蒂尔了。」

    「嗯,我也很担心她,拜托你们进行搜索了。多加小心,别受伤哦。」

    「明白。」伯利乌斯对我施了一礼,离开了。

    艾丝蒂尔和妮莉娅那边就先交给他们吧。

    我,薇儿,朔奈,梅花还有翎子五个人,来到了监狱。

    这巨大的监狱位于紫禁宫的西方。据说反抗夭仙乡之人都会被关押于此。我们在监狱守卫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地下监牢。

    骨度・世快正坐在一间有着粗壮铁栏的牢狱之中。

    「啊啊」察觉到有人到来之后,他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什么啊来这么多人。你们是来嘲笑罪人的吗?」

    「没错。你这还真是惨到了极致呢。机会难得,容我拍照留念吧。」

    「喂薇儿,拍什么照啊你,快把照相机收起来!世快!我们有事问你!」

    我走近牢狱,囚禁于其中的丞相突然看向我的身后。

    我察觉到翎子屏住了呼吸,然后,我怀疑起自己的双眼。

    有那么一瞬间,世快的眼中露出了安心的色彩。

    「啊哈哈哈!看来翎子平安无事啊!真好啊真好。」

    「……?你是真的在觉得好吗?」

    「怎么?怀疑我吗?前未婚夫会在乎前未婚妻岂不是理所当然吗?」

    不,我并没有怀疑他。因为我能看出他真的是在为翎子感到担心。我只是单纯地感到惊讶。

    「哎呀,这可真是的。我听说翎子吐了好多血,还以为是要暴毙而亡驾鹤西去了呢——话说回来,你们找我有什么事?难不成京师中发生了暴动吗?」

    「没——没错!喂世快!那该不会是你指使的吧!?」

    「在你看来我有那么坏吗?换谁都肯定能看出我是爱夭仙乡的吧!那么,我又为何要亲手毁掉我自己国家的首都呢?是不是很不可理喻啊。」

    「那……这场暴动是谁引发的呢?」

    「是尼尔赞比。」

    世快回答道,他的声音比我所预想的还要冰冷,让我不由一惊。世快表情严肃,憎恶与悔恨交织而成的负面情绪顺着他的双眼向外流露而出。

    「……尼尔赞比?那个衣服黑黑的军机大臣?」

    「没错,她欺骗了我。她表示会帮助我,在那之后她就参与到星辰厅的运营工作之中了。也罢——我不如趁此机会向你们坦白了吧,我确确实实绑架过百姓,并对他们进行过人体实验。」

    「混蛋!」梅花怒目圆瞪,怒斥道。「还说什么爱夭仙乡!你不过是在一个劲地折磨神仙种吧!」

    「对此我不予否认。但是,以长远来看,我所作的那种都是为了维护夭仙乡的利益而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不要狡辩了!有很多人都因为你——」

    「请冷静一些,梅花小姐。先听他把话说完吧。」

    朔奈拍了拍梅花的肩膀。梅花似乎稍微冷静了些。

    「抱歉。」她道歉之后便默不作声了。

    「我并不打算为自己进行辩解。但是,有时候为了世界和平,就是需要有人去做一些弄脏自己双手的事情。我在星辰厅的所作所为,是为了制作宝璐。」

    「宝璐?」

    「绑架身怀素质之人后再对其施展特殊的术式,将其所拥有的意志力完全剥除并转换为物质,所获得之物便是宝璐。至于宝璐的外观……嗯,可以说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明星一样球状物吧。」

    翎子和梅花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我同样也注意到了,就在刚刚我还听过类似的形容。

    「我第一次亲眼看到的宝璐是由尼尔赞比卿献上来的。那时我便确信,此乃天命。毕竟那宝璐与长年所求之物如出一辙。但是,她献上之物并未完全,我想要的是纯度更高的宝璐。因此,尼尔赞比卿对我提议『我来多做一些给你』。唉!她甚至拥有可以凭借人工手段制作出宝璐的道具!所以我二话没说便答应了她。在她的指示之下绑架百姓并关押于星辰厅,然后再用那些人制作宝璐。」

    「丞相,我打断一下……你为什么要制作“宝璐”……?」

    「说实话,我一直都在骗你们。」

    世快的脸上浮现出了微笑。

    那是完全感觉不到一丝邪恶气息的真挚笑容。

    「我并不是为了夭仙乡制作宝璐的。一切都是为了爱兰・翎子。」

    「你在……说什么?」

    翎子声音颤抖,她露出悲怆的表情。

    是啊。这家伙本应该是企图篡夺夭仙乡的恶人。而实际上他也确实剥夺了翎子的自由,将她幽禁了起来。在花烛战争中,他还曾伤害了梅花。

    「翎子殿下。我希望您能过上平稳安和的生活。因为……仅仅是因为您是公主这样的理由,您就要承担那么过分的苦痛,实在是太不公平了吧?太无情了吧?」

    「翎子殿下,我希望您能过上平稳安和的生活。因为……仅仅因为您的身份是公主,您就要承担那么多的苦痛,遭受那么多的磨难,实在是太不公平了,也太无情了。」

    「别……别胡扯了!你想凭这些漂亮话蒙骗翎子吗!?」

    「你要是这样想也无所谓哦,梁・梅花。但是我自己清楚,这就是我发自内心的真心实意。」

    「那你的目的是……?」

    「我的目的很单纯。就算只是些许也好,我希望能够缓和您遭受的苦痛……我希望能够治愈您的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

    翎子身子一颤。

    她压抑着颤抖的身体,紧紧抓住了我的衣服。

    「你……你可知道本宫患有疾病?知道本宫身患的那是魔核都无法治愈的不治之症?」

    「那是当然,我可是主掌爱兰朝的堂堂宰相啊。」

    翎子惊愕地眨起眼睛。

    「啊哈哈哈」世快豪爽地笑了起来,然后他转变了话题。

    「简而言之,我想要为翎子殿下制作“不老不死之仙药”的最后一味药材“金丹”。而我认为宝璐正是金丹,所以才开始运营星辰厅的。」

    「那……那你又为什么要伤害本宫的同伴?还将本宫的支持者都抓了起来……」

    「那是因为您不通晓人情世故。有无数奸佞之臣聚集在公主的身旁——您不了解自己的手下的为人吧?正是因为您不了解他们,所以才会事至于此啊。」

    「这是什么意思……?」

    「我可以挨个将那些大言不惭地以『我要做您的同伴』的说辞接近翎子殿下的那帮家伙的名字点出来。毕竟正是我本人将他们抓捕起来做成宝璐的。那是一群满身污点的乌合之众哦。行贿受贿,威胁恐吓,以权欺人等事不过家常便饭。暗地里相互勾结,非正当交易等罪名也是不胜枚举。夭仙乡当真是个腐朽的夕阳国家啊。那些面带笑容接近您的全都是只把您当作自己出人头地的道具的小人啊。对他们而言,公主不过是自己走向荣华富贵的垫脚石罢了。」

    「但是!你自己不也是,把朝廷搅得一团乱吗!扰乱朝廷风纪……甚至连朝议都是从正午才能开始……」

    「从正午开始会议要更方便些吧。毕竟早上大家都要忙工作啊。」

    「还有石碑……你还强迫大家建造石碑来称赞丞相……」

    「这也是件头疼事啊。就算做出那种东西,我也只会觉得羞耻啊。不过,那些石碑都是夭仙乡的神仙种们因为发自内心欣赏我的政治手腕才制作出来的哦。」

    翎子愕然。我也目瞪口呆。如果他能露出如此真挚的目光却还满口谎言的话,我可怕是不会再相信我自己的眼睛了。

    「您一无所知,不知百姓何所欲,不晓京师大小事。却又被自己的身份束缚,投身于无谋的努力之中。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要夺走您公主以及三龙星的身份——凭借结婚这一手段。」

    「本,本宫哪里一无所知了。本宫,身为下任天子,一直都把夭仙乡——」

    「那您记得任职于朝廷的大小官员的姓名吗?能切实说明我们是以怎样的方针施行政策的吗?夭仙乡现在最优先该解决的社会问题是什么?不不不,不仅仅是这些政治方面的问题。夭仙乡的人口及面积是多少?出生率有多少?因事故而死的人又有多少?——我想,您一无所知。」

    「……………………」

    「但这并非罪过。您是公主而非政治家。只需如您父皇一般爱花草玉石便好。想必这样一来您就不会感到痛苦了吧——我也从始至终都在主张这个观点。」

    对于翎子来说,世快的话语虽尖锐但并无差错吧。

    红色的双眸渐渐充盈泪水。被人一语击破,理解过来自己一直以来所作的行动全都是一场空,我实在难以想象这该会有多么痛苦。

    我抚摸着翎子的后背,心中暗想。

    我尊重这个男人「想要拯救翎子」的心意。

    然而,就算如此,那份心意之中也存在着我所无法容许的部分。

    「那么骨度・世快,请问就结果而言,宝璐能够治愈翎子小姐的病吗?」

    「啊!现实是何等悲哀啊。宝璐充其量不过是意志力的凝聚体罢了。并不是仙药药方的最后一味药材。我反复试验进行调和都没能成功。」

    「那么……只是白费力气呢。明明牺牲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何止是白费力气,甚至还起到了副作用啊。」

    忽然间,地下牢狱震动起来。

    地面上有什么爆炸了,暴动似乎还在进行。第七部队的那帮人都没事吧——我感到愈发焦躁。

    「尼尔赞比卿以『金丹或许是宝璐』之谎言为由让我收集大量的材料,让我为她准备人类作为素材。我也像这就如同理所当然一样地听从了她……然而这是个愚蠢的错误。那个军机大臣只是为了自己而制作宝璐罢了。她还会利用被剥夺宝璐而化为空壳的人类躯体作为人偶。她似乎拥有着可以操控人偶的烈核解放。想来地面上的暴动也是因为这个而起的吧。」

    「也就是说——你没能找到拯救翎子小姐性命的方法,而尼尔赞比还企图利用你所作的恶劣行径于更为恶质的暴行之上——是这样吧。」

    「遗憾的是,确实如此。尼尔赞比卿的目的不明,或许是想要将夭仙乡纳入囊中……或许是想要破坏夭仙乡……可能性实在太多。但是,不能放任她妄为,否则会招致不幸,这一点你们也都明白吧?没能控制好她,是我的过错。」

    如果放任她不管的话,确实会迎来我能想象到的最差劲的结局吧。

    我悄悄地看向站在我身旁的绿色少女。我们面临的问题实在是太过绝望了。本想要成为翎子的助力,我才来到夭仙乡的——但到头来我却什么都没做到。

    「……丞相,本宫明白你的想法了。」

    翎子握紧拳头,小声说道。

    「本宫实在是个一无所知的愚昧夭仙。一直深居箱庭之中,不通晓人间烟火。但是,本宫无论如何都要履行本宫身为公主的责任。」

    「翎子殿下……您有在听我说话吗?我正是为了不让您承担这些才想要将您幽禁起来的。不要勉强自己,否则您的病症会加重的。」

    「但本宫是公主,所以本宫一定要阻止军机大臣所为之暴行。」

    「您怎么不停人话啊!您病得很重!——还说什么阻止军机大臣?您是绝对做不到的。那家伙就是个怪物,像您这样的普通人在她的面前连一秒钟都撑不上的。」

    「但是!本宫也不能放任京师遭受破坏!」

    「小孩子就不要多管闲事了!这种事情交给大人去做就好了!」

    「就算是交给你也不会有用的!」

    世快一下子被她镇住了。一定是因为翎子的话刺痛了他吧。

    「所以本宫必须去努力。要阻止军机大臣……然后成为天子。找到治愈自身疾病的方法……」

    世快咂舌,他紧握着铁栏,瞪眼看向翎子。

    「……天子不是想当就当的。身为一国之主,每天都会因大小国事而消磨心血。」

    「无妨。」

    「您有类似于我或者格拉君……类似于马特哈鲁德那样的觉悟吗!?丑话说在前面,您的父皇就没有那样的觉悟!正是因为他没有,才会蜗居深宫沉迷于石亭之中玩赏花鸟!那位大人也曾是位身怀热情的夭仙!在受到挫折之后便是那副不堪德行!因此我明白,像您这样心灵弱小之人也会重蹈覆辙的!不要怀抱不相称于自己的梦想!」

    「住口。」

    我向前一步,护住翎子。

    世快的怒吼让翎子眼中渗出泪水。梦想,是不分相称或不相称于人的。我不能容许他仅凭自己的臆想就擅自决定他人生活方式的行为。、

    「你太小看翎子了。她确实身怀疾病身体娇弱,而且还不是很了解京师。但是她确实想要为夭仙乡做出自己的努力。我不许你轻视她的心意。」

    「小鞠将军……」

    「而且,翎子并不是一个人。有我陪着她。」

    听到这话,世快不由得「哈?」了一声。

    「……你在说什么鬼话,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你难道不是为了征服夭仙乡而来的杀戮霸者吗……?」

    「不是,你才是在胡说什么啊!?我才不会做那种事情的吧!?」

    「你不是在报纸上都声明说要征服世界了吗!而且实际上也真的炸掉了宫殿!被抓捕到的帝国军第七部队的吸血鬼们也都供述说『阁下想要征服世界』!你难道不是蛊惑翎子企图夺占夭仙乡的极恶将军吗!?」

    「喂,薇儿,怎么办啊!?我这造谣都被造了上天啊!?」

    「这样正好,再让世人多误解我们一些吧——骨度・世快,小鞠大人其实是想要把夭仙乡的国土化为一个巨型平底锅然后做出一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超大蛋包饭哦。当然,还要用人血代替番茄酱挤在蛋包饭上。」

    「不要胡扯了!!」

    我现在没工夫搭理这变态女仆。

    得化解掉世快的误会——不,不对,没有那个必要。

    无论其他人怎么想我都没关系。我已经决定要帮助翎子了。

    「翎子。你只要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了。我会尽我所能地帮助你的。」

    「小鞠将军……谢谢。果然小鞠将军很温柔呢。」

    翎子抹去眼泪,对我微微一笑。

    我并不温柔,只是无法容许世快和尼尔赞比的行为而已。

    「……加德斯布拉德将军,你真的想要帮助翎子吗?」

    「我会尽我所能的帮助她,我就是为了这个才来到夭仙乡的。」

    世快那小丑似的目光凝视着我。翎子不安地用力抓着我衣服。我和世快对视了几秒之后——「呵」世快妥协了似地笑了起来。

    「那你就放手去做吧!不过,这姑娘可是个比你想象得还要小家子气的小人物哦。」

    「你又懂翎子什么啊。」

    「我什么都懂哦。但是,我这失败之人并没有权力对他人说三道四。总之,翎子殿下就托付于你了。」

    世快罕见地以一本正经的态度对我低下了头。

    这个男人确实有在为翎子着想。但是他做出雷同于梦想乐园的恶行,让众多无辜之人受苦也是事实。在我看来,为行自己方便而置他人于苦难之中是无法宽恕的行为。

    「不用你拜托我,我自有分寸。」

    「……也是啊。毕竟你是翎子的婚约者。」

    我又看了一眼世快,然后转过身去。

    「我们走,翎子。剩下的审问就交给其他的朝廷高官好了。」

    「嗯……」

    就这样,我们离开了关押世快的牢房。翎子直到最后都在心想世快的事情。不过这也没办法。对她而言,世快很难说得上是位纯粹的敌人。

    甚至倒不如说,除了梅花之外,他是唯一一个在乎翎子安危的夭仙了。

    「丞相他,为什么会想要治疗妾身的病呢……」

    「那还用说吗,他想让翎子长生不老之后再利用翎子吧。有公主作为傀儡,他就更能在朝廷中呼风唤雨了。」

    「但是……妾身感觉并非如此。」

    「要我杀掉他直接窥探一下他的大脑吗?这样一来就什么都知道了哦。」

    喂,朔奈。你能不能不要笑盈盈地说出那么恐怖的话啊。

    我一边在心中暗暗对朔奈的表现感到害怕的同时一边在牢狱之中通行。

    就在这时——忽然间,我听到头上传来一阵爆炸声。紧接着,骇人的冲击与震动向我们袭来。土块从天花板上向下飞落,我抬起胳膊抵挡落石,抬头向上看去。

    「小鞠大人,就在方才梅拉肯西大尉传来联络,暴徒们似乎正在攻击这座监狱。」

    「……啊?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是政府设施吧。军机大臣罗莎・尼尔赞比也在刚刚正式声明——『如不交代出魔核之所在就要接连击溃爱兰朝的各个重要据点』。也就是说,那个黑衣女人真的就是引发这场暴动的幕后黑手呢。」

    「交代出魔核的……军机大臣她,在找魔核吗?」

    翎子把手扶在胸前,面带不安地问道。「恐怕正是这样。」薇儿点头肯定道。

    「毕竟她本人就是这样说的。而且她似乎正在威胁天子说出魔核在哪里呢。」

    魔核魔核的,不管哪个都是要找魔核。要找魔核的有逆月一个就够了。不过——难道尼尔赞比是斯皮卡的手下吗?但是她给我的感觉并不是那样呐。如果以“月”指代斯皮卡的组织……那尼尔赞比给人的感觉更像是点缀于黑暗的“星”一样。

    梅花咂了咂舌,叫喊起来。

    「总之先跑起来!我们得抓紧时间找到军机大臣!」

    「说,说得是呐!停在这里会被杀掉的!得赶紧逃——」

    就在我迈动脚步的瞬间。

    头上的天花板爆炸开来。不,正确来说应该是天花板被炸碎,向我们掉落而来。

    我手足无措,尖叫起来。难道我会就这样被砸死?——这时,薇儿猛地向发呆的我冲来,把我扑倒。我被她抱在怀里,两人就这样顺势在地上翻滚起来。感觉自己要把早上吃在肚里的沙拉给吐出来了,我拼命忍耐着头晕目眩带来的反胃感,将视线转向前方。

    「去死吧!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

    手持长剑的男人们向我们袭来。

    欸?为什么?尼尔赞比想要杀掉我吗?——薇儿不顾呆愣的我,将苦无掷向敌人。利刃直中敌人臂膀,瞬间鲜血溅射得到处都是。

    「梅墨瓦鲁小姐!」

    「了解。」

    朔奈毫不犹豫地挥舞手杖。白色的魔力转变为冰晶,向敌人袭去。他们连抵抗都来不及就被冻成了冰雕。

    极度的寒冷让我颤抖起来。薇儿连忙把我紧紧抱住为我取暖——我本以为她要是这样,结果你怎么到处乱摸啊变态女仆!?

    「放开我!还有就是,谢谢你救下了我!再就是,这些家伙为什么要来杀我啊!?」

    「小鞠大人会被谁盯上身家性命乃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不过尼尔赞比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姑且不明。」

    「这些就是丞相提到过的“人偶”吗?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呢。」

    梅花好奇地看着冰雕。

    确实没有一丝生气呐。而且他们的额头上还都留有星星形状的印记。这说不定就是他们被变成尼尔赞比的傀儡的证明——如果真是这样,那莫妮克那时的——

    「小鞠大人!第二批敌人来了!」

    「欸?唔哇?!」

    我被薇儿抓住脖颈,不由得发出了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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