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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4] 先王之道标)

    对于久住阴影之下的人而言,强光可谓剧毒。

    月桃姬。深红的吸血姬。

    身处耀眼伟人身旁,自己的卑小便显得尤为扎眼。

    被迫认识到自己与她们的差距,不禁悲痛得想要吊首自尽。

    玛丽・弗拉格门特和妮莉娅・坎宁安之间的战斗,对于爱兰・翎子来说正可谓猛毒。被抢夺意志力乃至身体被化为人偶,她本应该再无力抵抗——但即便如此,妮莉娅仍旧为了阿鲁卡共和国而再一次站了起来。

    翎子不觉得自己能够做得到那种事情。

    在看到辉耀于光芒之中的缇拉鞠和妮莉娅的瞬间,一直以来无事不优柔寡断的爱兰・翎子的心凝固了。翎子切身地体会认识到了——

    认识到了自己这样的人无法企及她们所在之高度的现实。

    在儿时,翎子就被人教育「要成为天子」。

    翎子没有兄弟姐妹。自她出生时起,身为长女的翎子就注定要继承父皇的衣钵统治夭仙乡。

    而自从天子不再关心政治,朝廷百官便开始对翎子施以严格的教育。察觉到危机的爱兰朝高层热心于“至少要让下任天子富有君主气概”一事。因此翎子被从早到晚关在宫中,勉学经书。您肩负着夭仙乡的未来哦——负责教育的官员无数次对幼小的公主这样说道。

    翎子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决定人命运的是教育,是老师,是经书。

    笼中小鸟一般的生活如道标般将翎子的意志力导向了特定的方向——「自己是为了引领夭仙乡而生的」「天子一定要为天下的夭仙着想」「仅有神仙种繁荣昌盛才能为自己的人生带来喜悦」。诸如此类的使命感被强行灌输在了翎子的心中。

    绝不许与外来者交际。因为负责教育的官员说「那会让你接收到多余的思想」。

    翎子对这个说法表示理解。既然这样是为了夭仙乡好,那自己便不应抱怨,更何况翎子对只是关在笼中刻苦学习的生活没什么不满。

    翎子唯一一个可以接触的人就是梁・梅花。

    她是被安排来照顾翎子日常生活的。

    梅花似乎是服侍于后宫的官吏。她明明与自己同年,却还真出色呢——翎子如此心想。梅花是个聪明伶俐侍从。她能灵敏地察觉到翎子想要什么。每当翎子想要执笔,梅花定会提前为她把笔拿来。翎子刚一觉得后背瘙痒,梅花便会来为她轻抚后背。

    「翎子就像是个人偶一样呢。还是那种提线人偶。只会面无表情地去做别人让自己去做的事情。」

    「是吗……?」

    「是啊,年少的小女孩应该要更任性些哦。」

    从未见过其他女孩,因此自己也不知道年少的女孩应该是怎样。

    但就算如此也无妨。对于翎子而言,紫禁宫就是整个世界。想必这个事实就算自己长大成人之后也不会改变吧。自己会闭关于宫殿中,日日夜夜为夭仙乡而操劳。虽说因为父皇为人堕怠,所以凭借印象,自己所能想象得出的天子的工作内容也只有阅读历史书这一件就是了。

    「你还真是不谙世事呢。」梅花笑着如此评价翎子。

    「一直躲在这样的宫殿之中会看不到现实的哦。翎子还是出门走走吧。了解一下自己要统领的百姓。」

    「但是,老师说过不能出门……」

    「我知道很多通到外面的秘密通道哦,而且我来宫殿做侍从之前京师中普通家庭的小孩,还是能为翎子带路的哦。」

    「可是……」

    「京师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难道翎子真的不想出去吗?」

    外面,笼外的世界,一直以来都想象不到的世界。

    翎子禁不住诱惑,选择了出门。

    现在再回头想想,那时的梅花或许是在可怜翎子。

    那时的境遇或许确实不幸,从儿时起便被迫关在房间里刻苦学习,在休息时也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鸟儿自由飞翔的样子。

    每天只是坐在桌前勉读经书,只是被灌输何为帝王之道。

    而自己从未想过这样的生活是否异常。

    从未心生反抗。在花言巧语的诱导之下,翎子被调养为了「不会对履行公主职责的行为感到辛苦的孩子」。而那现在看来,明显就是远超了“普通”一词的生活。

    「我们午休的时候溜出去吧,东门侧面有个小洞,我们两个小孩很容易就能钻过去哦。」

    「要是被人发现该如何是好……」

    「没问题的啦,有我在呢。」

    ——正因如此,梅花的存在成为了对「公主爱兰翎子」而言的毒。

    翎子被梅花拉着手逃出了紫禁宫。

    翎子的心脏跳得飞快,期待得难以自制。

    出于因打破规矩而生的背德感,以及将要踏足未知世界的好奇心,翎子激动得不禁怀疑自己这样下去是否要因心脏爆炸而死了。

    穿过小洞之后又沿着小径走了一会。

    梅花鼓励着畏首畏尾如雏鸟的翎子,不断地前行。

    忽然,豁然开朗,世界满是光芒。

    出现于眼前的是京师热闹嘈杂的景象。

    翎子这才第一次亲眼见到何为“颜色”,眼前的风景实在是过于耀眼夺目。

    形形色色的人穿行于马路,马车牛车交错。那些鳞次栉比涂有釉子的房屋朴素得远比不上宫殿中的建筑——但那些墙壁表面的磨痕以及涂鸦,都鲜明且生动地让人感到强烈的生活感。

    处处都有含带喜悦之情的说话声。四处弥漫着诱人的饭香以及迷人的胭脂味。街边店铺中的商品丰富多彩而闪闪发光。

    有个小孩不小心撞到了翎子,他低头道歉道「对不起」,然后又快活地跑开。似乎是去追他的朋友去了。

    所见所闻,一切都让翎子感到了极大的冲击。

    深居宫殿之中绝对无法窥见的光景近在眼前。

    「来,我们逛逛吧,不过得在无休结束前回去哦。」

    梅花笑着拉起翎子的手。

    和气融融的世界,不同于宫殿那阴郁的气氛。自己一直以来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为什么自己不能过上和这些人一样的生活呢。

    没多久,梅花买来了什么东西。

    「这是我在那边买来的烤串,虽然卖烤串的大叔是个小气鬼,不过他买的东西倒是很不错。羊肉咬起来软软的,翎子也来尝尝吧?」

    「嗯……」

    「好吃吗?我小时候经常吃来着——欸,怎么了翎子!?难道这东西有那么难吃吗,都难吃到哭了……!?」」

    「不……不是……」

    眼泪扑簌簌地流了下来。翎子泣不成声,呜咽起来。

    「那到底是怎么了?是肚子痛吗……?」

    「好吃,很好吃……所以……好痛……」

    翎子不顾身旁困惑不解的梅花,嚎啕大哭起来。路上的行人都担心地望了过来,还有人搭话来问「你还好吗?你的妈妈在哪啊?」而人们的温柔宛若尖刀一般戳中了翎子的胸膛。

    心中的某物坏掉了。

    这场“动摇”或许是破灭性的。

    从这一天开始,爱兰・翎子罹患上了不治之症。

    ※

    罗莎・尼尔赞比正站在紫禁宫的大厅之中。

    天子瘫倒在她的脚边。自那之后,天子又被尼尔赞比用匕首刺了他好几刀,在起初天子似乎还打算展现一下一国君主的气概,绝不屈服——然而没过多久,他似乎就忍耐到了极限。天子不顾尊严与脸面,老老实实地把魔核相关的情报交代了出来。

    在听过天子的话之后,尼尔赞比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如果天子所言当真,那夭仙乡就简直是个邪恶到了极致的国家了。

    「快……放我走吧……已经够了吧……」

    天子呻吟道。他颤颤巍巍地抓住尼尔赞比的小腿。对于夭仙乡而言,让这样一个男人位居一国之顶点,实在可谓是悲剧。果然,世袭而来的君主都不是什么像样的货色。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已经……不需要我了吧……」

    「没错,我现在就让你解脱痛苦。」

    尼尔赞比无情地扣下扳机。枪声响起,天子的身体应声倒地。

    而后,尼尔赞比吐出一口白烟,抬头仰望向天花板。

    这下就取得六个魔核其中两个的情报了。

    夭仙乡的魔核,以及阿鲁卡的魔核。

    前者的情报来源于天子,后者则来自于被划为傀儡的妮莉娅・坎宁安。

    已经是三分之一了。实现梦想所需要做的准备正在稳步进行。

    夕星将自己手下的集团称为“星砦”。

    星砦与曾经的逆月不同,是个小型组织。夕星也不像斯皮卡那样,坐拥众多手下,并令手下们频繁进行有组织性的恐怖活动。更不会在各国设立支部用于传教。因为人数一多,思想便会混入杂质——夕星不愿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建立了一个以少数精锐人员组成的小型组织。

    「世界终将落入谁手呢?想来只有老天才晓得结果了吧。」

    尼尔赞比认为,此世有三人身怀支配世界的素质。

    深红的吸血姬“缇拉鞠”。

    逆月的顶点“斯皮卡”。

    星砦的首领“夕星”。

    缇拉鞠在为改变全人类的心灵而努力。

    斯皮卡在为甄选出心灵纯净者以做出理想乡而努力。

    而夕星,则在为毁灭全人类,以重置心灵而努力。

    尼尔赞比认为,其中最为正确的就是夕星。人类这种色彩污浊的生物就应该灭亡。而且集齐六个魔核的话,重置世界也并非难事。

    「……嗯?」

    这时候,尼尔赞比注意到,世界仿佛变得喧闹起来。

    侧耳倾听,响彻于京师各地的小鞠凛应援声便传入耳中。紧接着,让人不禁蜷伏于地的魔力充斥了周遭。能够毁灭万物的力量。足以并肩于夕星的高压魔力。意志力。以及无边的亲和力。这一切都扑面而来。

    “咔咔咔”,头顶上有何物粉碎的声音传来。

    随即——震耳欲聋的破坏声响起,天花板被人炸开。

    碎石如倾盆大雨般下坠。尼尔赞比躲闪着碎石,抬头向上看去。

    黄金的魔力,回旋于空中的无数刀剑。

    以及足能让敌人毙命的杀气。

    「无法饶恕」

    是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

    对此,尼尔赞比早已有所预料,看来玛丽・弗拉格门特并没能收拾掉她。

    忽然,又看到了公主爱兰・翎子的身影,她正紧紧抱着缇拉鞠。想来她是出于想要对抗妄图篡国的恶人的正义感而站了出来。这还真是辛苦她了。

    「消失吧」

    庞大的魔力呼啸而起。

    刀剑也随之在缇拉鞠身后展开,以暴风雨之势向尼尔赞比迫近。

    记得阿鲁卡的翦刘们在面对这个烈核解放时束手无策,输得落花流水。

    如果正面挨到一下的话,自己肯定就没命了,尼尔赞比心想。

    那么,不被正面击中就可以了。

    「有言道,知者动,仁者静。若是仁者的话,就给我乖乖站好。」

    尼尔赞比早在刀剑飞来之前便扣下了扳机。

    经由宝璐转换而成的意志力子弹高速飞出。

    在子弹即将被黄金刀剑斩落之前——尼尔赞比口中念念有词,让子弹转变了飞行路线。

    能隐约看出缇拉鞠倒吸了一口凉气。

    宝璐子弹命中了她的腹部。

    「小鞠将军!?」

    鲜血四散。爱兰・翎子发出了悲痛的尖叫声。

    黄金魔力逐渐消散。黄金刀剑们也都失去了动力,零零落落地掉到地上。缇拉鞠露出一副感到难以置信的表情,然后身体失去了平衡。看来她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烈核解放会被人正面击破吧。

    「哦?……没打中要害啊,你的运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呢。」

    鲜血从她的小嘴中涌出。

    吸血姬在重力的作用下,从空中向下坠落。

    尼尔赞比把弹匣中的五枚宝璐弹连续打出。翎子连忙展开【障壁】魔法。五发子弹被魔法挡下了两发。剩下的三发宝璐弹径直飞向缇拉鞠的脑袋,就在这时,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现象发生了。

    黄金魔力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彩斑斓的虹色魔力呼啸而起。

    虹色的仙衣显现在了缇拉鞠的身上——然而,这一切只不过都发生在一瞬间,等到回过神来,她又变回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少女。

    那就好像是烛火在即将熄灭之时会突然回光返照一下似的现象。

    紧接着——

    天花板上的碎石以完美的时机掉落了下来。

    剩余的那三枚宝璐弹全部被碎石挡下。尼尔赞比连忙发动空间魔法【召唤】,取得新的宝璐,将它们变换为子弹然后装入枪中,举枪瞄准——但是缇拉鞠的身体已经被碎石挡住了。

    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甚至好到了不自然的程度。

    尼尔赞比冷笑起来,放下了举枪的手。

    ★

    我清醒过来,剧痛也随之袭来。

    剧烈的痛楚让我不禁呻吟起来,在地上痛得打滚。

    「呜……咳……呜……!」

    好痛,而且血流不止。痛得就像是肚子炸开了似的。我正在魔核的治疗范围之外,这样下去我会死掉的。好害怕。但就算如此,我也绝不能服输。因为我已经做出决定,要为翎子而战了。因为我无法原谅折磨了我的同伴们的尼尔赞比。

    「小鞠将军!您还好吗!?不……定是伤得很重吧……流了这么多血……」

    「我……没事……的。我是不会死的……」

    仔细一看,肚子上的伤口并无大碍,不过是被小刀刺中那种程度的伤而已。

    说起来,第七部队的大家都会日常性的或是被炸死或是被一刀两断,我受的这点小伤和他们所经历的那些相比简直九牛一毛。不过也有可能是那帮家伙有问题就是了。

    「小鞠将军……不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自己哦。」

    我咬紧牙关,站起身来。

    剧烈的疼痛甚至让我近乎失去意识,但现在可没工夫顾及这些。

    「我会想办法对付尼尔赞比的,绝对不会让她那种恶人破坏夭仙乡的。更不会把魔核交给她。虽说我连魔核在哪都不知道……总而言之!我会帮助翎子,让翎子平平安安地当上下任天子的!毕竟我们一开始就是这样约好的!」

    所以你放心吧,我心想着,然后看向她。

    而绿色的公主,爱兰・翎子——她却不知为何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翎子,你怎么了?」

    「妾身……妾身……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能她是为我受伤而感到担心吧。

    但是,很明显她不仅仅是出于担心才这样的。她的眼中暗藏着悔恨之情。翎子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就在我想要询问她的那个瞬间。

    落下的碎石对面传来了何人的气息。

    我得赶快打倒尼尔赞比。

    而为此,不可或缺的是——

    「翎子,抱歉……我要拜托你帮个忙。我需要血来发动烈核解放,所以希望你能稍微分一点——」

    「咳」

    翎子忽然咳嗽了起来。

    事出突然,我被惊得僵住了身子,甚至忘记了肚子上的伤痛。

    她咳出了大量的鲜血,鲜红的液体在地面上扩散开来形成血泊。我的鞋子和裙子都被染得血红。血如泉涌一般从翎子口中溢出——而且还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翎子每咳嗽一声,就有混杂着唾液与鲜血的液体涌出。

    明明根本不需要这么多血的。

    「翎子!?你还好吗!?哪里不舒服吗……!?」

    「……呜……好难受……」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个劲地为她抚背。

    眼前的情况让我不禁感到眼前一黑。

    是啊,就算我打倒了尼尔赞比,也并不代表事情就结束了。如果不找出金丹做出仙药的话,翎子就没有未来。而且看这样子——她应该已经命不久矣了。

    到底为什么魔核不会治愈翎子呢?

    明明就算有人被打掉手脚被炸碎心脏,都会被魔核神奇地治好的。

    为什么唯有这名少女所患的疾病不会受到魔核的治疗呢?——正当我心怀懊悔,颤抖着身体抱住翎子的时候。

    「——是夭仙乡的诅咒哦,还真是可怜啊。」

    突然,死神一般的话语声传入耳中。

    不知何时,黑衣女人来到了我们的身后。

    罗莎・尼尔赞比,我流着泪瞪眼看向她。

    「你……知道什么秘密吗?」

    「是从天子口中问出来的哦,据说夭仙乡的魔核早在六百年前就坏掉了。」

    尼尔赞比将后背靠在碎石上,然后点起了一支香烟。

    看来她并不打算二话不说地和我们开打。可能是因为看到我没有发动烈核解放,便放松了下来吧。我高度警惕着她,然后仔细地听她所说的话。我想,或许现在能从她的口中问出什么情报。

    「不过这个『坏掉了』的说法并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变得没有效果了』。而至于它为什么会变得没有效果了呢,我也不知道。天子似乎也不清楚。无论如何,看来仅凭借夭仙乡的魔核本身是无法实现“无限回复”的效果了。」

    「怎么可能……那些夭仙在受伤之后不是都会恢复的吗?天子在被朔奈杀掉之后也复活了啊。只不过翎子是特殊的……」

    「没错,爱兰・翎子是例外中的例外。」

    翎子在痛苦地喘息着。

    我担心又心痛地抚摸着她的后背。

    「为使得坏掉的魔核正常运作,就需要辅助机能加以帮助。然而,世上并不存在什么能够让魔核正常运作的魔法。因为魔核本身就是魔力的源泉。更何况就算那样的魔法真的存在,常人也绝无可能长久地发动那种魔法。因此,就需要借助于有别于魔法的其他技术的力量。」

    「其他技术……?」

    「意识的光辉,命运的低喃,换言之也就是烈核解放。」

    尼尔赞比旋转着手中的手枪,笑着说道。

    「你已经注意到了吧?爱兰・翎子一直都处于发动烈核解放的状态。」

    「嗯……!?」

    这声惊呼并非出自于我,而是翎子,她惊愕地屏住了呼吸。

    尼尔赞比说得没错,我确实注意到了,翎子的眼睛一直闪耀着红色的光芒。这就是烈核解放正在发动的证据。是在不断燃烧自身意志力的证据。

    「不对……眼睛……原本就是红色的……」

    「不要再勉强自己说话了,翎子。」

    「没错,不能再勉强自己了哦,翎子殿下。你之所以会生病,就是因为你一直在消耗自身的意志力。而你因病而生的伤不会恢复,也是因为你一直在发动烈核解放。我在听天子说这事的时候也很吃惊哦——真没想到他们竟会将举国的负担强加在一名少女的肩上。」

    「不,不。」翎子哭泣着,小声地否定道。

    尼尔赞比却无情地继续说了下去。

    「翎子殿下的烈核解放似乎叫做【先王之道标】,是能够将物质恢复成 “其所应有的姿态”的力量。是经由富有此国气韵的经学尚古思想中所诞生而出的能力。他们是借用这个力量使得夭仙乡的魔核处于被毁坏之前的姿态的。所以,在常人印象里,夭仙乡的魔核就是在正常运转的。」

    「但是,魔核在坏掉之后六百年里一直都在正常运作吧?翎子也不可能活了六百岁……」

    「【先王之道标】并非是出于爱兰・翎子自身的意志而诞生的力量。与格拉・马特哈鲁德曾经所运营的梦想乐园之中进行的实验相同,可悲的公主大人被强行植入了她所负担不起的异能。而她正是爱兰朝中担任守护魔核工作的被称为“挑梁者”的重要人物哦。」

    翎子的表情一下子染上了绝望之色。

    看她的反应就能明白——尼尔赞比说的都是事实。

    「原本【先王之道标】不过是六百年前存在过的人身上所诞生出的一个烈核解放罢了。也因此,在那人死后魔核就应该完全失去机能了。然而为了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爱兰一族把那烈核解放给继承了下来。烈核解放是心之力。拥有相似的心灵就会拥有相似的能力。所以历代的挑梁者们都经历过强行的矫正,以便于他们拥有“与初代相同的心灵”。」

    「你这是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因为这本身就是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哦。愚昧如我之人便更难以理解了。爱兰朝的人还真是了不得呢。他们似乎决定将爱兰一族的长女选为挑梁者。在她年幼的时候就把她关在宫殿之中施加彻底的教育,抑制她本应正常成长的自我,扭曲她的心灵,以便于她能够形成相同于初代守护者的人格。翎子殿下并非是作为下任天子而受人养育、栽培的——她是作为一个用完就扔掉的挑梁工具而被人培育出来的。」

    「竟然……」

    「花烛战争之中揭露了很多爱兰・翎子的个人信息呢。喜欢盆栽,爱吃白菜,得到了怀表作为生日礼物。而且小时候还养过猫——这一切都是初代的兴趣爱好以及个人经历。而非是萌生于爱兰・翎子自身的事物。」

    尼尔赞比所说的一切都太过难懂,以至于我一丁点都无法理解。

    人造的人格,强制发动的烈核解放,持续被伤痛侵蚀的身体。

    长达六百年的悠久历史被强加在了她那娇小的身躯之上。

    翎子露出痛苦的表情,她急促地呼吸起来,肩膀也随之颤抖。这孩子的身上到底背负了多少悲剧啊?她一人到底承担了多少的痛苦?

    「历代挑梁者都终将夭折,由烈核解放所带来的负担必定会让他们身患重病。顺便一提,以“夭仙”称呼神仙种这个自古流传下来的习惯也与那些英年早逝的挑梁者们有关。——爱兰朝的天子们为了能够让挑梁者延长寿命而做了很多探索。其中之一便是“不老不死的仙药”。」

    「……对了!仙药!只要找到叫金丹的东西就能救下翎子了吧!?」

    「我想金丹恐怕就是指魔核。」

    欸——翎子发出一声惊呼。

    「人们认为魔核拥有各不相同的独特外形,逆月那帮人不能轻松找到魔核也是因为这个。然而,魔核原本应该是闪闪发光的耀眼星星一样的球状体——这是夕星的说法。那也就是说,金丹并非宝璐。有很高的可能性就是指魔核。而为了调制仙药,就需要“消耗”魔核。」

    翎子脸色变得发青,她的身子因恐怖而颤抖。

    只有消耗魔核才能治疗翎子的病。

    那也就是说——

    「翎子殿下不得不做出选择了。」

    尼尔赞比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她露出邪恶的笑容如此说道。

    「是选自己的命,还是选百姓的命。」

    「——————」

    我不禁疑问,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事情。

    现代社会是借助魔核的再生能力得以成立的。如果失去魔核,一定会有很多人死掉的吧。然而,如果不用魔核制成仙药的话,翎子就会死掉。

    这叫人怎么选。

    尼尔赞比从怀中掏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

    我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想要保护翎子,却被尼尔赞比以肉眼难以跟上的速度踢中了肚子。我被她这一脚踢飞了出去,重重的一击让我又重新意识到了肚子上那被子弹打出的伤口的疼痛。然而现在没有时间顾伤口痛还是不痛了。我要阻止尼尔赞比——

    「——快住手!不要再伤害翎子了!」

    翎子的脸上满是惊恐。

    尼尔赞比无视了我,挥起匕首。我强忍疼痛站起身。我绝不会让这种家伙肆意妄为——正当我下定决心想要猛冲向尼尔赞比的时候。

    匕首已经划向了翎子的胸口。

    然而并没有鲜血喷涌,这时我才发现,尼尔赞比只是用匕首巧妙地划开了翎子的衣服而并没有伤及翎子本人的身体。

    衣服被匕首划破,翎子胸口附近的肌肤袒露在外。她的皮肤病态一般的白。莫不是营养不足吧?——在这种时候我的脑子竟然还能冒出这种脱线的想法,绝对是因为眼前的现实令我难以接受。

    「亲眼看看吧,这正是夭仙乡到底有多么愚蠢的证明。」

    「欸……」

    有一柄小刀刺在翎子的胸口上。

    很小很小的一柄小刀,正深深地扎在她的血肉之中。

    随着翎子呼吸所带来的起伏,小刀的刀柄部分也一上一下的游动。

    看起来就如同是寄生于眼前的少女身上一般。

    「不要看」翎子嗫嚅着恳求道。但是我的视线却是死死盯在她的胸口上。眼前的情形实在是太过于异样了。而那把扎在翎子胸口的小刀到底是什么,我自己的心里也有数。

    尼尔赞比也淡淡地为我揭晓了答案。

    「夭仙乡的魔核・《柳华刀》」

    「不是……!这……不是魔核……!」

    我想,翎子出于自身的立场只能对此作出否认吧。如果承认了对方的说法,就等同于告诉敌人魔核的正体是什么了。

    但就算是我这样的一个外行人都能看得出来。

    那柄小刀正在吸取翎子的生命。

    换言之——小刀正是烈核解放【先王之道标】的作用对象。

    「很痛苦吧?很难受吧?你的命运在你出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决定好了哦。还真是残酷呢。不过人类就是这种生物啊,一直都很残酷。牺牲你这样的无垢少女,带着一副满不在乎的面孔生存下去。你们不觉得这种生物就应该毁灭吗?」

    「不是的……不是……」

    「这就是现实。你会痛苦的死去,在夭仙乡的恶人们的利用之下气绝身亡。说起来天子似乎并没有选好下一代的挑梁者呢。好像是说爱兰一族的子女之中再没有合适的人选了——那也就是说,只要杀掉你,夭仙乡的魔核就会完全停止运作。」

    「………………」

    「这样的世界是不对的,你也这样认为吧?你很希望自己能像一个普通的女孩子那样生活吧?却又受限于自己的身份,无法实现那样的愿望。就连天子都为你仰天长叹——『啊!为何那孩子会生为天子之女啊!』。所以,今天我来为你做个了结,为你送葬。不必担心,我会为你举办个像样的葬礼的。」

    尼尔赞比缓缓地举起枪。

    得知的现实所带来的打击甚至让我凝固住身体了。

    翎子身上的诅咒太过于沉重,怕不是已经超出我通过努力就能做出改变的范畴了。就算将京师内的暴动镇压下来也无法解决问题。就算打倒尼尔赞比也不能拯救翎子的性命。这名少女背负着沉重到难以计量的重担,如果我能为她分担一半也好,但那种事情是无法实现的。实在是太不讲理了。我到底要怎么做才好——

    「去死吧」

    我心中一惊。

    翎子要被杀掉了。她脸上的表情因恐惧而变得扭曲。尼尔赞比的手指已经放在了她手中那把看似饱经风雨的手枪的扳机之上。

    有那么一瞬间,翎子那满含疲惫的红色双眼看向了我。

    她的视线宛如呼声求救的无助幼儿一般。

    「不要————————!!」

    我飞奔了出去,紧紧地抓住尼尔赞比。尼尔赞比却纹丝不动,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喂喂喂别开玩笑了加德斯布拉德将军,让她这样继续苟活下去岂不是更可怜吗?你不觉得狠下心来让她解脱要比延长她的痛苦更为慈悲吗?」

    「我绝对不会让你伤害翎子的!翎子她还想要活下去呢!」

    「那倒是换做任何人都不会想死吧?但是啊,有时候死亡反倒是更好的结局。就像现在,她还活着却饱受痛苦。」

    「闭嘴,你闭嘴!我会……拯救翎子的!」

    「哦哟——」

    我使出全力推开了尼尔赞比。

    肚子上的伤口血流不止,让我甚至有一瞬间都失去了意识。但就算如此,我还是强忍着疼痛叫喊道。

    「翎子,振作点!我们去找库雅医生!那个人说不定就能治好你……!」

    「嗯……好……谢谢您,小鞠将军……」

    我扶起翎子,两人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但是尼尔赞比是绝对不可能放我们逃走的,她无情地扣下扳机,子弹再次击中我的侧腹,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连带着翎子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翎子的脸色变得苍白,她紧紧地注视着我。

    你不需要做出那么悲伤的表情,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所有问题的。

    「翎子,我没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小鞠将军,到此为止吧,您会死掉的……」

    咳咳。

    翎子又吐出了一口鲜血,看来她也已经到极限了。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明明不久前才收到妈妈的消息,告诉我说『去帮助有困难的人』的。我好不容易才稍微改善了一些家里蹲的毛病,凭借着自身的想法来到了外界。然而,我却甚至无法拯救一名求助于我的少女吗?

    「小鞠将军,已经足够了哦。」

    忽然,翎子微笑着对我说道,我不禁感到心猛地一沉。

    「你……你在说什么啊。我绝对会治好你的病的,一定有什么方法能治好你的。等你病好之后……你还要成为天子引领夭仙乡呢。」

    「对不起,小鞠将军。我对您说谎了。」

    出乎意料的反应让我不由得僵住了。

    眼前翎子的表情中不含带一丝希望,仿佛是在忏悔自己所犯下的罪过一般。她深吸口气,静静地对我坦白。

    「我不想成为天子,夭仙乡的事情也都无所谓。」

    夕阳的光芒照射下来。

    因鲜血和夕阳而显得赤红的公主喃喃道。

    「我没有引领他人的能力。爱兰・翎子这个人,没有任何的才能。」

    「你在说什么啊……翎子不是说过了吗……『想要阻止丞相的恶行』。那不就是你因为牵念夭仙乡才想要去做的吗……?」

    「不,那是公主的责任,是非做不可的事情。我只是在遵从义务感才……我其实并没有为夭仙乡的未来着想,我做不到那种事。因为,我没有天子的才干。在看到小鞠将军和妮莉娅总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无法成为你们那样的人。无法成为那么温柔的人。因为,我就连顾及自己都已经筋疲力尽……」

    翎子泪流不止,血与泪交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我想要过上普通的生活。」

    「普通……?」

    「从被梅花带到牢笼之外的那天开始……我就开始希望自己能够像普通人一样生活。不用被刀刺痛胸口,不用被怪病缠身,不用为国家牺牲自己……我要是能过上那样的人生就好了。」

    「………………」

    「想要在京师默默无闻的某个角落里开上一家小店。一家花店。采下当季的花送给客人……不用去想生生死死……我想要去过那样的安宁生活。想要过上普通百姓那般既有不幸也有幸福的日子。然后,再和一个像您这样温柔的人结婚。力所能及地经营生活,就这样度过一生……」

    「…………………………………………」

    「真的很对不起您。」

    翎子微微挪动了下身子。

    「我只是个无可救药的小人物罢了。」

    翎子的笑容中包含着绝望。

    「小鞠将军不必为我这般卑鄙而满口谎言的人受伤,小鞠将军是要去拯救世界的英雄啊。」

    她这番话或许还含带着与我诀别的意味。

    这时,有什么东西从她的怀中掉落出来。是我们约会时买来的上面刻有两人名字的绮仙石。绮仙石落入血泊,被鲜血浸润。看到眼前这番绝望的光景,我开始咒骂自己的愚蠢。

    ——妾身会成为天子吗?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子吗?

    这是翎子在死龙窟中对我提出的问题。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没问题的」。但是,她想要的并非是不负责任的勉励。我想,温柔的否定才是翎子所需要的回答吧。

    我受到了这个世界的荼毒。

    比方说,妮莉娅是发自内心的想要改变阿鲁卡,她从一开始就是那个拥有着无限的耀眼意志力的月桃姫。

    而迦流罗也是如此,她嘴上说着「我才不想当将军」却绝不容许花凛和扶摇作恶。而且她最后也下定了决心要亲自去战斗。

    但是,翎子和她们不同。

    她所面对的并不是什么凭借气势与意志就能得到解决的问题。

    她也无法像妮莉娅或迦流罗那样振奋起来,凭借自己打破困难。

    她接受了自己所处的境遇,痛苦地残喘、挣扎。

    世上有无数人因自己被赋予的使命而压倒——事到如今我才认识到这样的事实。爱兰・翎子是个被迫背负苦痛命运的平凡少女。她没有足够强大的意志力翻越苦痛。她只是一个拥有着普通的心的普通女孩。

    泪水涌出眼眶。

    我将那沾满鲜血的绮仙石放回她衣内的口袋。

    「翎子……对不起,我对翎子简直是一无所知……」

    「不必,我才要对您这么说。」

    翎子缓缓地站起身,她胸口上被魔核刺中的地方渗出了鲜血。或许她的身体已经到达了极限。我无声地注视着站立在我眼前的她。

    「都怪我,才让小鞠将军受了伤。都怪我,我出于半吊子的义务感做出的决定牵累到了您。所以……我要对这一切负责。」

    「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的生命能换得您不再受伤。那我欣然赴死。」

    她的笑容因恐惧而有些颤抖。

    翎子的视线前方正站着一位死神。

    死神吐出一口烟,露出恶魔般的笑容。

    「——看来是我小看你了呢。舍己为人,简直就像是个勇者一样呢。怎么,是打算鼓起勇气直面我吗?」

    「你的目标是我吧?既然如此就不要对小鞠将军出手。」

    「没错——不过,你真的想好了吗?这样的话,夭仙乡的魔核就要坏掉了哦。会有很多人受伤的哦。你能担得起那么大的责任吗?你的父皇,天子陛下就忍受不了罪恶感的折磨呢。」

    「唔……!」

    翎子一下子显得有些狼狈。尼尔赞比的话术,是连妮莉娅都曾被迷惑过的恶魔的低语。

    但是,翎子的犹豫只有那么一瞬间。

    「我……我……我!我只在乎自己而已!」

    血从口中溢出,但就算如此她也没有停下来。

    那双因烈核解放而鲜红的双眼怒视着尼尔赞比,翎子对她大喊起来。

    「我不过是个无可救药的小人物!只要能救下眼前的小鞠将军我就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人才不会因魔核消失而死!只不过不能举办娱乐战争罢了!所以!我!才不在乎!神仙种之后会怎样!……只要能帮助小鞠将军,那怎样都好!」

    已经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了。

    但是有一点我能明白,翎子是在为我着想,担心、牵念着我。

    就算遍体鳞伤,就算命不久矣,她还是为了我,为了我这种人,挺身而出。

    她紧盯着眼前的尼尔赞比,叫喊道。

    「动手吧,军机大臣!开枪杀掉我吧!」

    「不要再勉强自己了!」

    我不禁抱住翎子。翎子不由得向后蹒跚地踉跄了几步,我强忍疼痛支撑住她的身体。在近在咫尺的距离之上,翎子露出困惑的视线看向了我。

    「我已经明白翎子的心意了,已经足够了。你已经很努力了,从今往后你不用再顾及公主,将军或者是挑梁者之类的烦心事了,全部忘记就好了。」

    「但是……我的性命……已经……」

    「我会想办法的!我可是天下最强的七红天大将军!是用小手指就能杀掉五兆人的杀戮霸者!轻轻松松就能赶走翎子身上的病!」

    「…………」

    这话说得实在是太不负责了,简直就像是不知现实的小孩子的乱叫一般。

    但是翎子的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

    她一动不动地沉默了一会。

    然后,眼泪顺着那双红色眼眸中流出,她肩膀颤抖着,笨拙地笑了起来,「谢谢」她小声地如此对我说道。

    「……小鞠将军真的是位英雄啊。我喜欢的正是这样的小鞠将军。」

    「是吗,可不要再轻视自己的生命了哦。」

    「抱歉,打扰二人了——」

    尼尔赞比就好像是看准了这个时机一般地对我们说道。

    「差不多准备好去死了吧?」

    「你说什么胡话!我会保护翎子的!」

    「那还真是了不得,但是我也有责任在身啊,如果我不把夭仙乡的魔核带回去,夕星可就要闹别扭了。」

    尼尔赞比缓缓地举起枪。

    我怀中的翎子瑟瑟发抖。我感到怒火中烧,愤怒得咬牙切齿。翎子拼尽全力地想要活下去,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企图杀掉翎子。

    我绝不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定要阻止尼尔赞比。

    有很多人因为她而受伤。妮莉娅、朔奈、格特鲁德、薇儿、艾丝蒂尔、梅花、库雅医生、天子、世快乃至夭仙乡的神仙种们,都受到了她的侵害——更何况,我眼前的翎子也因她而饱受苦难。

    「翎子!对不起!我要吸你的血……!」

    「欸……?」

    我下定决心看向翎子,我无视了她满眼的困惑,把嘴贴近她的脖颈。不过敌人当然也不可能对此无动于衷。

    「去死」

    枪声轰鸣。

    尼尔赞比扣下了扳机。

    闪闪发光的子弹以骇人的速度向我们飞来。

    我茫然地看向尼尔赞比。人在将死之际,自身的意识会加速运作,而世界会变得缓慢。然而我的身体却无法动弹。这样下去的话,翎子就要随我一同被子弹杀掉了。

    我不能害怕。

    不能让翎子死掉。

    这名少女已经经历过太多不讲道理的命运的苦难了。

    她有资格在今后的日子里如她所愿的那般过上“普通”的生活——正当我怀着悲壮的觉悟想要挺身挡住子弹的时候。

    「——!?」

    尼尔赞比那张时常挂着虚伪表情的脸这时因惊讶而初次痉挛起来。

    一块碎石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侧面飞来,挡下了子弹。尼尔赞比很快便回过神来,重新装填子弹想要再次开枪——然而打出的子弹却又一次被谜之冲击全部击落。

    这时我才注意到,有人正在破坏宫殿的墙壁。

    而墙壁那边正有两人人影。

    「——缇拉鞠!赶快发动烈核解放!」

    「这家伙就是万恶之源吗?看来必须得除掉才行呢。」

    身穿防寒服的苍玉将军和长着猫耳的将军正看向我们。

    是普萝西莉亚・兹塔兹塔斯基和莉欧娜・弗拉特。普萝西莉亚手中的步枪枪口正冒着缕缕白烟,而杀气腾腾的莉欧娜正把玩着手中的小石块。看来是她们两个帮我挡下了尼尔赞比的攻击——正当我因感到得救而欢喜得直打颤的时候。

    轰隆隆隆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我背后响起。

    我和翎子都惊讶地转身看去,正好看到一大群吸血鬼涌入被炸坏的宫殿门口。

    「阁下!是不是杀掉这家伙就完事了!?」「阁下怎么满身是血……!?我饶不了你……!!」「征服夭仙乡再顺便干掉个恐怖分子好了!!」「杀戮开始。杀戮开始。目标为黑衣女」「血祭了她————!!」

    第七部队不知为何开始猛冲。

    眼前这番的景象,在平时看来就如噩梦一般,但此时此刻却让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到这些恐怖分子能有这么靠谱的时候。

    「你……你们啊!在搞什么啊!」

    我擦着眼泪,对他们喊道。

    「这里可没有魔核啊!?不要太乱来啊!!」

    「我们并没有乱来。」

    不知何时枯木男——卡沃斯缇鲁出现在了我身旁。是使用空间魔法之类的东西瞬移过来的吧。他露出招牌式的罪犯一般的笑容,对我说道。

    「和阁下并肩作战是我们第七部队的职责。有没有魔核也不过只是约翰会不会死的问题,所以怎样都无所谓——啊!话说回来,阁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身上怎么这么多伤!?」

    「欸!?啊……这个啊!是我让了她两手!毕竟只是我单方面虐杀实在是太无趣了!」

    「哦哦」「不愧是阁下……!」吸血鬼们纷纷发出赞叹声。

    不是,你们这些家伙怕是都没长眼睛。这哪里是让两手,不管用哪只眼睛看我这不都是被打得遍体鳞伤吗。

    「喂,缇拉鞠!休息去吧你!我来把那家伙烧个精光。」

    「算了吧,小鬼。你去耍风头也只会被人家像碾死苍蝇那样弄死。」

    「你说啥!?要我先把你做成狗肉丸子然后烧成烤串吃掉吗!?正好趁着这时候我告诉你,缇拉鞠不过是个靠虚张声势活下来的弱小吸血鬼哦!?我们要是不拿出干劲来的话,她可是会死的!」

    「啥?你脑子有问题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呢!我要去干掉那个家伙了!」

    「Yeah!约翰从来都是最先死,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卷着烈火冲冲冲。遭人反击死得漂亮。我们在一旁吃面看戏拉面最棒。」

    「看我先搞死你!!」

    约翰和梅拉肯西打了起来。

    他挥舞起卷着火焰的拳头袭向梅拉肯西,却被梅拉肯西一记反击又快又准地踢中了下巴。「呜咕」约翰发出奇怪的惨叫声,昏了过去。

    喂,蠢货。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啊。没看见都吓到翎子了吗?

    抱歉,翎子,这些家伙一直都是这副德行。

    「你在磨蹭什么啊缇拉鞠!我来压制军机大臣,你赶紧发动【孤红之恤】!」

    「啊……啊对!」

    普萝西莉亚这么一说,我才反应过来。

    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我再次转向翎子,对她露出笑容。

    「……我需要吸你的血。能稍微让我吸一下吗?」

    「那个……我听闻说,对吸血鬼来说,吸血是只会对最珍重之人所作的行为……」

    「翎子就很重要哦。我绝对会保护你的。」

    翎子一下子僵住了,脸变得通红。

    我不等她同意,就咬了上去。翎子发出了短促的喘息声,她不太自然地抱住了我。温热的鲜血从她的皮肤向外流出——血液粘稠的触感也随之在我口内扩散开来。

    「少在那得意忘形了」

    枪声响起。

    尼尔赞比似乎找准机会重新填装好了子弹,她对准我们扣下了扳机。

    「还真是不解风情呢,竟敢在吸血鬼吸血的时候来找麻烦。」

    卡沃斯缇鲁发动了空间魔法。在我和尼尔赞比之间的直线空间内打开了【传送】魔法门——子弹径直射入门内,消失不见了。

    这下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那个……小鞠将军……」翎子紧绷着身体,气喘吁吁地唤我道。

    烈核解放是心之力。随着翎子的血液融入我的身体,她的心念也流入到了我的体内。她没有放弃生的愿望。正因如此,我要拿出全力支持她。

    「不用担心,一切都交给我就好。」

    鲜血顺着嘴角垂落。

    翎子那摇曳着担忧与迷惘的红色双瞳注视着我。

    然后,世界再一次被染上虹色。

    ★

    爆发性的魔力喷涌而出。

    虹色的奔流如惊涛骇浪般足以改变世界。而站在奔流中心的吸血姬——缇拉鞠・加德斯布拉德,她那红色的双瞳闪耀光芒。宫殿的墙壁难以承担高压的魔力,发出刺耳的悲鸣而崩塌散落。大气也随之颤抖,林立于宫殿中的树木都因此而摇晃起来沙沙作响。一旁的吸血鬼们仿佛小孩子一般欢呼雀跃起来,「小鞠凛!小鞠凛!小鞠凛!」他们开始如此高声呼喊道。

    虹色的仙衣凭空出现在缇拉鞠的四周。

    富有夭仙格调的仙女风服饰——这想必是基于她的魔力而显现出来的事物吧。

    「尼尔赞比。我绝对饶不了你」

    面对满含杀意的视线,尼尔赞比露出苦笑。

    原本一直盘算着只有这个情况是必须要避免的。

    因为在【孤红之恤】上面,有太多不明了的疑点了。

    特别是那个更够根据被吸血者的不同而获得不同能力的这一特性,使得【孤红之恤】很难被击破。

    吸血鬼的血会为其带来破格的魔力以及身体能力。苍玉种的血会使其获得坚硬的肉体。翦刘种的血会赋予其操控刀剑的黄金之力。而和魂种的血会让其拥有时间加速的异能。

    那么神仙种的血又会给予她怎样的恩惠呢?——尼尔赞比心生悔意,如果在『天竺餐店』相遇那时,给她喝下夭仙的血而非翦刘的血就好了。

    「看来要结束了啊。」

    尼尔赞比并没有傻到会与未知的敌人正面交锋。当然,问题并不在于是否了解对方的能力,而是只身一人企图挑战【孤红之恤】这件事本身就很愚蠢。

    更何况现在的情况差到了极点。

    尼尔赞比周围有太多的敌人了。

    普萝西莉亚・兹塔兹塔斯基。莉欧娜・弗拉特。还有第七部队的勇莽的吸血鬼们。而且,尼尔赞比还能察觉到,那些被从【童子曲学】中解放出来的人偶们也在宫殿外向这边赶来。想来是缇拉鞠的强大的意志力为他们解开了洗脑吧。

    「做好觉悟吧!尼尔赞比!」

    缠绕虹色魔力的缇拉鞠向这边跑来。

    那副小孩子赛跑一般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甚至可爱到想要把她变成宝璐挂在自己家里。可是尼尔赞比也很清楚,小瞧了她的话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哼哼哼。傻瓜才会和你打。」

    尼尔赞比从怀中掏出准备好的【转移】魔法石。

    今天就先撤退了吧。能得到夭仙乡魔核的情报就已经足够了。夺走魔核的机会在以后要多少有多少——尼尔赞比在心里邪笑着,向魔法石内注入魔力。

    「——?」

    然而【转移】并没有发动。

    仔细一看,魔法石正在逐渐开裂。看样子是内部的回路出现了问题。不管注入多少魔力都毫无反应。可能是被刚刚落下的天花板碎石砸坏了——

    「开什么玩笑……」

    「忏悔吧!!」

    回过神来,缇拉鞠的拳头正出现在眼前。

    完全没法回避,这一切发生的时机都太过完美了。

    富有魔力的贫弱一拳猛击在尼尔赞比的脸上。

    这一拳打得尼尔赞比不禁向后踉跄几步,正恰巧,地面已经被爱兰・翎子的鲜血浸润而变得有些打滑。结果,尼尔赞比没能站稳,倒在地上像个陀螺似地打起转来。

    ★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小鞠凛!!小鞠凛!!小鞠凛!!——震耳欲聋的小鞠凛口号响彻整个紫禁宫。

    尼尔赞比被打着转击飞了出去。

    明明在刚才那时候,我拿出全力抱住她都不能让她挪动分毫的说。莫非是烈核解放给了我魔力上的补助?——正当我在心里这样嘀咕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

    现在我的意识,要远比以往更为清晰。

    甚至可以说,我现在的状态和平常宅在家里悠哉度日的时候都没什么两样。

    不过很显然的是,因【孤红之恤】而生的虹色魔力现在正从我的身体向外喷涌。

    或许这就是神仙种的能力吧。

    「呵……呵呵呵呵。真是惊人啊,加德斯布拉德将军。」

    尼尔赞比按着额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看样子是脑袋撞到碎石的边角了,她的脸被鲜血染得通红。

    「没想到你甚至截断了我的后路,我剩下的宝璐弹也没多少了。而且周围还都是敌人,正可谓是四面楚歌啊——这还真称得上是让人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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