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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约定之地 第二章 圣地骚乱)

    在桃子跟亚修娜一起抵达圣地的几天前。

    与灯里暂时告别并目送导师搭乘的列车离开之后,玛瑙开始寻找应该还在车站里的某个男人。

    玛瑙知道那个人还在车站内的某处。因为她在追著灯里过来的途中有看到那个人,所以不可能弄错。虽然当时玛瑙以灯里为优先,没有理会他,不过现在为了追上灯里,必须借助他的力量。

    当玛瑙用双眼仔细搜寻著车站内部时,有个男人从背后对她这么搭话。

    「嗨,小姐。看你在车站里来回张望的模样,我猜应该是错过了要坐的车。你是不是在找接下来要开往你想去的地方的列车呢?」

    男子现身的时间点实在太妙了,简直就像事先计算好的一样。

    「如果你感到为难的话,我来帮你安排一下吧。」

    当他人有所需求时,可以准备好必要的东西。「盟主」卡加尔玛•达塔罗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

    「这件衣服很适合你呢。能看到年轻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模样,真是大饱眼福啊。」

    以【使徒】的身分光明正大地进入大圣堂之后过了一个晚上,「盟主」卡加尔玛非常开心地称赞著和服打扮的玛瑙。

    现在玛瑙穿在身上的是从玛侬那边借来的和服。脸蛋娇小而且身材匀称的玛瑙基本上穿什么都很好看,因此即使穿上文化不同的和服也很合适。

    「你是从『阳炎』那边继承了导力迷彩吧?即便如此,衣服还是不用迷彩这点很不错。有什么特别的坚持吗?」

    「不、不是的,我并不是喜欢穿著打扮。因为要用导力迷彩瞒过周围的人并不轻松。只是想节省一点力气。」

    尽管有点被对方高涨的情绪吓到,玛瑙还是回答了问题。

    虽然玛瑙已经学会能够一边动作一边操作导力光来伪装自己的技术「导力迷彩」,但由于原本就是困难的技术,因此需要耗费很大的心力来维持。

    在跟取得衣服的成本相比之下,一瞬间的大意就会让虚像溃散的导力迷彩实在有太高的风险。这也是在潜入任务时桃子会帮玛瑙做衣服的理由之一。

    「因为我的个子跟玛侬差不多,变装起来也比较轻松。用迷彩伪装的部分越少就越轻松,所以我才会向玛侬借和服。」

    看到卡加尔玛只是一股劲地在夸奖服装,玛瑙的脑海中不禁产生他该不会只是喜欢和服的疑念,但是觉得批评他人兴趣很没礼貌的玛瑙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

    玛瑙轻轻动了动手臂,衣袖也随之在空中摆荡。

    玛瑙掌握边动边使用迷彩的时间还没有长到能让她熟练这项技术。遇到紧急状况的话玛瑙会这么做,但这并不是在紧急以外的状况下会想采用的手段。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会那么乾脆地允许我一起过来?」

    「当然是为了得到你的信任啊!」

    在见到导师之后,玛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盟主」。玛瑙相信如果是跟导师关系密切的那个男人,一定会拥有某种手段。即使自己的预测错误,为了获得必须的情报,也有与他接触的价值。

    但这并不表示玛瑙相信他。对于只会说些好听话的卡加尔玛,玛瑙投以冰冷的视线。

    「嘿~?我记得你曾经从背后威胁我,那样的行为该怎么看待才好呢?」

    「就是因为曾经发生过那样的事,我现在才会像这样为了赢得你的信赖提供协助啊。而且那个时候,我不是也说过想跟你好好聊一聊吗,『阳炎的继承人』。」

    面带微笑的卡加尔玛所说的话本身明明很合乎道理,但就是不可思议地让人有种很可疑的感觉。

    在本质上,玛瑙完全不信任这个男人。基本上玛瑙甚至把这个人当成敌人。所以才能毫不客气地说出这些讽刺的话,然而跟卡加尔玛接触所获得的好处超过她的预测。

    「在到这里来的路上,告诉我许多贵重的讯息,也是为了获得我的信赖?」

    「那是当然的。我不是连『阳炎』的过去这些你不知道的事都说给你听了吗?我觉得至少可以稍微认同我这个人吧。」

    玛瑙也从传闻中听说过导师「阳炎」的全盛期。本人绝对不会提及,只会在众人之间口耳相传的事迹被当事者之一的卡加尔玛讲述出来。先不管真假,很让人感兴趣这点是事实。

    「你是老朋友的弟子。可以表现得更坦率一点,要叫我卡加尔玛叔叔也没关系喔?」

    鸡皮疙瘩一口气冒了出来。玛瑙注意到自己的手无意识地伸向藏在大腿上的短剑,于是她轻咳了两声,把手放到膝上。

    「比起过去的『阳炎』,我更想确认导师现在的动向。如果只是为了杀死灯里,导师的行动实在太拐弯抹角了。」

    如果步调被卡加尔玛掌握的话,对话不会有进展。于是玛瑙切换话题。

    「导师试图让灯里变成人灾这点应该没有错吧。」

    「哼嗯……是啊。不过你这么聪明,应该不需要问我。关于这个世界的文明基础还有魔导的起源,你应该已经建立了一套假说才对。」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都怪卡加尔玛一直在说过去的故事,因此假说的某些部分还不够完善。

    看到卡加尔玛用知道真相的人才会有的眼神催促自己把想法说出来,玛瑙决定接受挑战。

    「在寄宿了纯粹概念的异世界人失去控制、成为人灾的同时,寄宿在那些人灵魂之中的纯粹概念会遍及到整个世界。然后成为像我们这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也能利用的魔导。……应该是这样吧?」

    「你说的没错。」

    人灾指的是失去控制的异世界人。那是一种灾害,同时也是一种恩惠。

    「所谓的魔导,只不过是纯粹概念的模仿与劣化。虽然导力是能够将现象实体化的能源,但用来实体化的现象概念其实源自于纯粹概念。那些【使徒】在这一千年间就是用这种方式搜集了各种魔导。」

    将纯粹概念赋予到某个人身上,就相当于开发出一种新的魔导。在那些人的灵魂被纯粹概念破坏的同时,至今为止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魔导便会因此诞生。

    「就连异世界人要被杀死还是要使其失控,都是由【使徒】来挑选。」

    「特地由大圣堂来管理通往『盐之剑』的路,也跟【使徒】有关吧。」

    「因为那是不论什么人都能用它来杀死不死身的罕有武器啊。话虽如此,要把这样的武器处分掉实在太可惜了。把它隔离在没有人能够碰触到的地方才是聪明的选择吧。」

    跟古代文明期不同,在没有飞行技术的现代,要从茫茫大海中找出只是一座小岛的盐之大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第四」的提倡者卡加尔玛•达塔罗斯的眼睛一亮。

    「把世界分成几个小区块来统治会比较轻松。要是没有资讯也没有物流,群众就会被孤立。以此为前提,我们制作了可以将资讯集中起来的系统。忽视了异世界人造成的人灾带来的破坏。被召唤过来的异世界人也是被害者。」

    「那是……」

    「神官持有的教典是资讯收集系统的一部分。被收集起来的资讯会经过大圣堂的第一身分详细审查,然后在一年一度的会议上告知所有的【使徒】。这也是世界管理的一个环节。」

    「你的意思是连未开拓领域都是人工制造出来的吗?」

    「有一些是。在真正的意义上,人类无法控制的地区并不多。太广大的领土都在过去被削减或是截断了。在这种方式下被划分出来的国家所能容纳的第三身分少到根本无法反抗。」

    只要截断人流,就无法共享资讯。

    想要推翻现状,将人类统合起来的就是「第四」。

    「到此为止是大主教层级的人所知道的事实喔。她们站在被托管一整个国家教区的立场。因为她们也同时担任著接收圣地所收集之资讯的职责。」

    大部分的教会都设置了可以进行远距离通讯的祭坛。只要使用将教典魔导的功能之一特化而成的通讯体系,要越过国境传递资讯也做得到。

    「人类拥有幸福生活的权利。这一切都应该是自由的。『迷途人』是应该要受到保护的弱者啊。明明应该是这样,但那些【使徒】竟然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支配者!」

    「你之所以提倡『第四』,是因为不能原谅这件事吗?」

    「这种事情可以原谅吗?」

    在激昂地说完之后,卡加尔玛摀住自己的脸。

    「最后甚至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成为了【使徒】的一员,这种事怎么可以原谅啊……」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无力。

    「你成为【使徒】了呢。」

    「嗯,那是个不幸的偶然。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那样。就只是这样而已。」

    尽管如此明确地说出【使徒】的存在,但有件事他却闭口不谈。

    「成为【使徒】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这个需要你自己去找出来。」

    开门见山的质问依然没有得到答案。一直轻松回答著问题的男子,冷淡地拒绝了。

    「过去我曾经不分身分等级地聚集人才并收集资讯。你就用你自己的做法找出答案吧。」

    他似乎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玛瑙一言不发地点点头。

    「你是为了灯里才侵入圣地的吧。」

    「嗯。」

    「目的是要杀死让世界不断回归的【时】之纯粹概念,时任•灯里。」

    「没错。」

    玛瑙点点头。

    杀死灯里。在灯里变成人灾之前,在灯里变得不是灯里之前,亲手杀死她。

    身为处刑人的玛瑙能为灯里做的事,就只有这样而已。

    「这点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你已经来到伸手可及的地方了。没有想过要救她吗?你们是朋友吧?」

    「我知道这么做很不礼貌,但我想反问一下,要怎么做才算是救她?」

    要救灯里或许并不是一件不可能的事。就算是想在未经许可的状况下杀死灯里,也必须躲过导师「阳炎」的监视才行。难度虽然会上升,但手段是不变的。

    所以玛瑙并不是因为妥协才打算杀死灯里。

    「可以救异世界人的方法,根本就不存在不是吗?」

    即使能暂时让异世界人活下来也没有意义。变成人灾的话会造成损害。继续活下去的话会失去记忆,丧失身为时任•灯里的人格。

    更重要的是玛瑙无法原谅自己。

    为了自己的感情对灯里伸出援手这种事,没有意义。

    「说不定船到桥头就自然直了喔。」

    卡加尔玛露出柔和的微笑。

    「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也说过,你的师父『阳炎』过去也曾努力试著要帮助异世界人。」

    「多亏了这件事,让我一直烦恼到底要不要相信你说的话。」

    「哈哈,我明白你的心情。因为『阳炎』实在很不坦率啊。」

    才不是坦不坦率的问题。玛瑙以鄙视的眼神看著发出轻快笑声的「盟主」。

    过去在「盟主」与「阳炎」之间有过因缘是毋庸置疑的事实。但是玛瑙并不认为那会是盟友关系。

    「那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性,连『阳炎』都被迷住了。她的灵魂是如此的光辉动人,连我这一把年纪的大叔都忍不住想追求她。」

    「……那还真是……遗憾。」

    这不是对「盟主」产生同情。而是对那位素昧平生的女性竟然被这种大叔追求感到很可怜。

    「虽然说最后『阳炎』还是把她杀死了。实在遗憾到极点。那个时候,我完全无法理解她的心情……不过或许很意外地跟现在的你一样也说不定呢。」

    「……是吗。」

    「就我所知,她一直以来总是亲手杀死对自己很重要的人。每次她这么做都会变得更强,然后成为一个完全的处刑人。」

    他似乎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接下来会发生的就是这样的事。不是你战胜『阳炎』成为像她一样的处刑人,就是『阳炎』战胜你成为更加完美的处刑人。我认为你有九成的机率会死。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无法胜过导师。」

    「正确答案。」

    卡加尔玛爽快地点点头。他拿起放在旁边的拐杖,指向玛瑙。

    「在我看来,你没有任何方面输给『阳炎』。虽然在白刃战的实力没有太大的差别,不过你比较年轻,应该有很多要素赢过已经不是全盛期的她才对。」

    「是吗。真是荣幸呢。」

    「可是,应该还是赢不了吧。」

    是的。

    即使如此,还是赢不了。

    至于那是为什么,就不用多说了。光是从力量来看,能胜过导师的人多如天上繁星。玛瑙自己也有过好几次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依然获得胜利的经验。即使曾经考虑过力量大小的有利与不利,玛瑙也不曾以此断定战斗的胜败。

    「你很优秀喔,玛瑙。面对大主教欧威尔阁下以及『万魔殿』的小指这些普通神官遇上了只能被碾压的强敌,依然排除万难活了下来。然而你的师父却能在全方面压制你。」

    「……」

    「她很清楚你的判断力。原本应该对你有利的部分,反而会变成拖累你的枷锁。你应该不会不清楚这是一件多么致命的事。」

    玛瑙最大的优点就是在面对突发状况时的应对能力。不论决定要逃跑还是要战斗,都能构筑出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

    玛瑙无法胜过导师的最大理由是精神层面的问题。因为她根本不觉得自己能够战胜导师。光是把导师当成敌人就限制了玛瑙的选择。

    明知如此,她还是选择侵入圣地。

    「所以?我还能怎么做?」

    「逃走吧。」

    把玛瑙带到这里来的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太荒谬了。听他说话根本在浪费时间。玛瑙站了起来。

    「哎呀,你要去哪里?」

    「散个步,顺便侦察一下。」

    在来到圣地之前已经完成准备工作了。只要推动事前布置好的计谋,很快地在圣地就会发生骚动。到时候如果不知道内部的情况,就无法采取行动。

    「哦~」

    在他的语气中混杂著掩盖不住的好奇。

    「想找出时任•灯里在什么地方吗?她也是一位非常可爱的少女呢。之后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以『迷途人』来说,她的立场让人非常感兴趣。」

    「不是。」

    玛瑙摇摇头。

    不需要特地去找也知道灯里在哪里。线索是在来到大圣堂时出来迎接玛瑙等人的眼镜神官芙兹雅德所说的话。北塔在使用中,一定是因为灯里被关在那里。

    导师应该已经看穿玛瑙要来这里杀死灯里。在最糟的情况下,导师甚至有可能一直守在灯里身边。话说虽然自己已经进入大圣堂,但还没找到逃离这里的方法。

    正因如此,现在不能随便动手。

    纯粹概念【时】之魔导。可以用【回归】将自己的时间倒退到死亡之前的灯里,即使说她是不死身也不为过。导师要杀死灯里的话会怎么做?从她把灯里带到圣地这点,就能明确知道她会采取什么手段。

    导师打算使用「盐之剑」杀死灯里。

    玛瑙儿时曾经在导师的带领下去过盐之大地。所以她才知道前往「盐之剑」所在场所的方法。

    「龙门」。

    玛瑙她们所搭乘的导力列车通过的光之门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转移魔导阵。使用可以【转移】到导力之路的古代遗物,让圣地到盐之大地的距离化整为零。

    第一阶段是要调查眼镜神官芙兹雅德所管理的【转移】是怎么运作的。

    折叠衣服的声音传进耳中。

    在玛瑙获得卡加尔玛的协助进入圣地之际。距离这里非常遥远的山间温泉街里,有两位少女正在旅馆的更衣室。

    由于不久前从玛瑙身边逃走的桃子与灯里曾经在这间旅馆住宿,因此引发了一些小骚动。因为这些事情使住宿的客人大量减少,让她们几乎是以包场的方式住在这里。

    这两名年轻少女的打扮并不一致,一位穿的是修道服,另一位穿的是和服。尤其是穿著和服的少女,光是从她手指的细微动作就散发出一股受过良好教育的气息。

    玛侬•里贝尔。

    与大陆最大的禁忌「万魔殿」一起行动的恐怖少女。放下麻花辫的她在把和服腰带叠起来,要脱下衣服的时候有点犹豫。

    对玛侬来说,目前同在更衣室里的少女,是她好不容易才遇到的与自己同年代的朋友候补。因为已经住在同一间旅馆好几天了,觉得可以趁机增进彼此关系的玛侬鼓起勇气邀请对方一起入浴。

    然而玛侬还是第一次跟除了亲人以外的人一起入浴。

    「呃,该怎么说呢。」

    将和服脱到一半的玛侬羞红著脸颊说。

    「这种事还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家境优渥的玛侬从来没有去过公众浴场。由于第二身分的玛侬不论出身或成长环境都是典型的千金小姐,因此即使是在同性的面前裸露肌肤也会感到羞耻。尽管伦理观出了问题,但在这方面的感性还是跟普通少女差不多。

    「会吗?」

    跟因为害羞而红著脸的玛侬相反,已经俐落地把修道服脱下来的少女一点都不觉得害羞或尴尬。

    那是个有著小波浪卷银发以及慵懒眼神的少女。然而如此别有风趣的清秀美少女身上只穿著内衣,最引人注目的却是她右肩以下的部分。

    闪耀著银色光辉的导力义肢。

    那是一种义肢技术,藉由连接导力与精神,可以做出毫不逊于原本肢体的动作。她的义肢并不是人类制作的,而是四大人灾「络缲世间」所赐予的。

    在东部未开拓领域「络缲世间」堕落成禁忌的修女,撒哈拉。

    她用义手以不输给真正手臂的动作脱下内衣,放进置物篮。

    「因为在修道院过的是团体生活,所以对我来说这很普通。」

    玛侬与撒哈拉。这两个少女都曾经染指禁忌,并跟玛瑙因缘匪浅。她们胆子大到在跟玛瑙等人打过一场之后,还满不在乎地继续留在山中的温泉街。

    「快点。我想早点去洗澡。」

    撒哈拉走到衣服脱到一半的玛侬身边,伸出自己的义手拉住衣袖,催促她快点脱掉。面对撒哈拉这种与其说是亲密不如说是没礼貌的行为,平常温文儒雅的玛侬连忙用双手遮住胸口。

    「我、我自己会脱!不用你来帮忙──」

    「是吗?那我先进去了。」

    既然不愿意的话,撒哈拉也不勉强,她把手从害羞的玛侬身上放开。虽然玛侬松了口气,但事实上是,出于玛侬的反应很有趣,于是撒哈拉默默地在心中决定要在浴池里好好捉弄她一番。

    当撒哈拉来到露天浴池时,迎接她的是吹拂在肌肤上的户外空气。可以看到外面风景的开放感,以及热气翻腾、直接来自源泉的温泉让撒哈拉满意地点点头。

    「不愧是高级旅馆。」

    感叹著修女时代无法享受到如此奢侈待遇的撒哈拉以经历过团体生活的人特有的速度将身体刷洗乾净后,将肩膀以下的身体泡入温泉里。

    温暖的感觉渐渐渗透到全身。当她长呼一口气放松身体时,稍微耽误了一点时间的玛侬也走了进来。可能是因为还不习惯有其他人在场,用浴巾遮住身体的她表情有点僵硬。

    她看到泡在温泉里的撒哈拉,忽然露出不安的表情。

    「撒哈拉小姐……你的右手,不会生锈吗?」

    「不会。」

    面对玛侬不必要的担心,她用已经变成导力义肢的银色右手舀起温泉。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金属。本来就不会被腐蚀。」

    「是这样的吗?」

    走近浴池边的玛侬好奇地伸手戳了戳撒哈拉的义肢。

    撒哈拉的右手会变成以导力连接精神的义手,是因为与「万魔殿」齐名的人灾「络缲世间」用寄生的方式填补她失去的部位所造成的结果。将世界单纯化并分解成三种颜色后重组的原色概念。作为其根源的三原色辉石具有明显的生物特徵,甚至还被称为会呼吸的矿石。

    说到跟自己有关系的人灾,撒哈拉想起了另一件事。

    「……话说回来,万魔殿呢?」

    「那孩子常常会跑到其他地方不见踪影。因为只要呼唤她就会回来,所以她不在的时候我也不是很在意。要我叫她回来吗?」

    「啊,不用了。其实我也没有话想跟她说。」

    「万魔殿」。

    异世界人的悲惨下场。将过去曾经拥有居民与文化的南方群岛啃食殆尽,在世界上留下无法愈合伤痕的四大人灾之一。

    那是蔓延在这个世界上所有魔物的泉源,看起来像个小女孩的可怕怪物。

    关于那个人,就跟玛侬说的一样,没有必要去在意她到底在什么地方。身为纯粹概念【魔】之代言人的她是能透过召唤,以穿过异界的方式无视距离的存在。没有徒步旅行的必要。那个看起来像小女孩的怪物让撒哈拉感到恐惧,不在还比较好。

    「那『盟主』呢?我也没看到那个人,他去哪了?」

    「咦?啊,这么说起来他是不在呢。」

    已经好几天没看到那个人了,但玛侬似乎到现在都还没发现。她用木桶舀起温泉一边清洗身体,一边发自心底这么说。

    「因为那个人不在比较好,我也没有特别在意。我觉得撒哈拉小姐不要跟那个人扯上关系比较好喔。那个人的距离感有点奇怪。」

    说得真过分。

    连只跟那个人说过几句话的撒哈拉都觉得有点恶心了,因此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玛侬的心情,不过既然如此的话,为什么要帮助他逃狱呢?

    尽管抱持著这样的疑问,但撒哈拉并没有兴趣深究。

    「嗯,可是,这么说起来……」

    「嗯,怎么了?」

    「不……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把手指放在嘴唇上是玛侬在陷入沉思时的习惯。她那温文儒雅的面貌上出现一丝困扰的神情,然后说出刚才想起来的某件事。

    「在几天前有一件换洗用的和服不见了。」

    「……」

    撒哈拉默默地闭上双眼。

    不见踪影的美少女换洗衣物,不见踪影的中年大叔「盟主」。两者不知去向的时期是一致的。

    答案就只有一个。撒哈拉猛然睁开眼睛,发出强而有力的声音。

    「玛侬,要杀死『盟主』的时候跟我说一声。我会尽全力帮忙。」

    「知道了。到时候一定会告诉你!」

    两个少女互相握著手。共通的敌人会让同伴意识变得更加坚固。

    「话虽如此……呵呵。我并不认为是『盟主』先生把衣服偷走的就是了。」

    「是吗?我觉得可能性很高说。」

    「嗯,的确很有可能是他做的……不过考虑到时机的话,应该是玛瑙小姐做的。」

    玛瑙。

    听到从玛侬的口中说出的名字,撒哈拉无意识地用自己的左手抚摸著自己的义手。

    「……不去追玛瑙没关系吗?那家伙打算去追灯里妹妹吧。」

    「关于这件事,其实不管玛瑙小姐怎么做,我都预定要前往圣地。在这里遇到玛瑙小姐时会用情报煽动她,也是为了让她在圣地有所行动……我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等那孩子回来之后就配合玛瑙小姐展开行动吧。」

    「哼嗯?」

    那个孩子是指「万魔殿」吧。玛侬自己似乎也策划了什么阴谋。相反地,撒哈拉是属于耿直的类型。因为玛侬给她的感觉并不讨厌,所以她觉得不用去猜测玛侬的想法也无所谓。

    「玛侬为什么能够跟万魔殿在一起?」

    「就算你问我为什么……我也只能说因为很愉快。」

    「……嘿~」

    撒哈拉很慎重地不让自己的声音带有负面的感情。

    在浴室被同性看见自己的肌肤会感到羞耻,却能果断地说出跟杀人如麻的万魔殿一起行动「很愉快」。听到玛瑙以讶异的表情这么回答,让撒哈拉清楚理解到她的感性异于常人。跟万魔殿在一起还能打从心底说出很愉快的精神性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那样的话,就换个问题。

    「虽然听你讲过在里贝尔发生的事,不过我还是不太清楚你的想法。」

    「在故乡发生的事啊。那么粗糙的手法,实在太丢脸了。」

    在出生的城市散播有成瘾性的魔药把人变成魔物,最后甚至还将亲族当成祭品奉献,好让自己的存在被置换成原罪概念而成为恶魔。做出这种让人听了就觉得可怕的事,然后在受到指摘时的反应竟然只是有点害羞地用木桶把嘴遮住,实在让人头痛。

    「比起什么手法好不好的……我无法理解的是你的动机。」

    为世界带来混沌。

    为世界带来杀戮。

    那是以原罪概念之子的身分变成人灾的万魔殿拥有的思考。并不是玛侬的想法。

    「你为什么想要去异世界?」

    「啊,你想问这件事啊。严格来说,与其说是想去异世界……不如说是我想取回的东西一定在那里。」

    应该是在这个世界出生的玛侬露出浅到似乎会被缭绕的热气盖过的微笑。

    「我已经听过好几次、好几次好几次了。母亲经常这么告诉我。我有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姊姊。」

    「比你小的、姊姊?」

    「是的。」

    玛侬只是微笑著,没有多说什么。

    带著万魔殿旅行的理由。为了小怪物行动的动机。

    「构成我这个人的人格基础,就只存在于那个地方。」

    不论是谁都已经遗忘,就连万魔殿都在很久以前被完全削除掉而不记得的故事。正因为知道这个故事,玛侬•里贝尔才会在这里。

    撒哈拉不可能知道玛侬身上复杂离奇的情况。

    玛侬觉得她也没有必要知道,所以没有多说什么。

    「这么说起来,撒哈拉小姐为什么又要去『络缲世间』?我听说你是志愿去东部未开拓领域,然后在那边遇到基恩•高图尔斯才变成禁忌的。」

    「因为很郁闷就这么做了。我不后悔。」

    「我懂。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呢。」

    由于冲动而染指禁忌的两名少女因彼此相当糟糕的行动原理而加深了共鸣。

    洗完身体的玛侬哗啦地泡进浴池。看著不知道该如何缩短彼此距离的玛侬,撒哈拉把脚伸直,戳了戳她的侧腹。玛侬虽然觉得有点痒,但没有抗拒。

    「呵呵,不过我也想去东部未开拓领域看看呢。在『络缲世间』里也有在一定程度上对人类来说还算友善的地方吧。」

    「只要避开一区与三区的前线,就还好。在十三地区之中,如果是八区的器械树街那附近的话应该不会有精神污染,导力枪也大多是从那一带──」

    就在裸裎相见的玛侬与撒哈拉正在交换情报与加深友谊时,温泉的水面扑通一声摇晃了起来。

    想知道发生什么事的两人将视线集中在涟漪的中心。

    「噗哈──!」

    发出巨大的呼吸声从水面下钻出来的是一个穿著白色连身裙,还不到十岁的小女孩。年纪虽小,但有著高雅而工整的相貌。穿著胸前开著三个洞的衣服,一头黑发完全湿透的少女露出灿烂的笑容。

    「这温泉普普通通啊。你玩得开心吗,玛侬?」

    万魔殿。

    毫无徵兆的登场让撒哈拉整个人僵住。不知道她是用什么方法来到这里,很明显是从温泉里面突然出现的。

    玛侬一点都不感到讶异,伸出食指点在万魔殿的鼻子上。

    「这样不行喔。穿著衣服泡在浴池里是很没有礼貌的行为。」

    「啊,是这样的吗?」

    「因为温泉会被弄脏啊。要先把身体洗乾净再进入浴池。」

    「我每次重生都会变成全新的,这件衣服也非常乾净喔?这样的话,你不觉得没什么关系吗?」

    「……没有办法反驳啊。」

    有些地方有入浴衣的文化。因此也无法彻底断言不能穿著衣服泡温泉,让玛侬有点不知所措。

    看著她们两个的互动,撒哈拉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世界上所有人都害怕的人灾。到处吃人的魔物,其原点就是「万魔殿」。只有玛侬彻头彻尾地把这个小怪物当成小孩子看待。

    她的亲爱之情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想要善待他人的心情,撒哈拉实在无法理解。对撒哈拉来说,自己以外的人是践踏的对象,是应该被拉下去的存在。

    「我没听你说过接下来的预定,你打算要做什么?」

    「啊,我忘了告诉你了。这件事也需要撒哈拉小姐的协助呢。」

    是否提供协助要等听完才能决定。面对在紧要关头有勇气一走了之的撒哈拉,玛侬将小怪物抱到胸前,露出微笑。

    「跟这个孩子一起攻打圣地。」

    「原来如此。」

    这种思维跟一般人不一样啊。找到机会就该逃走。

    觉得果然没办法跟这个人相处下去的撒哈拉开始认真检讨逃亡的方法。

    在修道院住下来的第二天。

    来到圣地的桃子为了办理报告的手续,造访了某个教会设施。

    那个部门负责管理位于郊区的修道院。桃子想透过那里,跟管理自己出身的修道院的导师进行联络,可是好像联系不上。

    据说导师在几个月前离开自己管理的修道院之后,就完全无法跟她取得联络。最后负责的神官甚至还反过来拜托桃子,希望她发现导师在什么地方时可以告诉她们。

    「……算了,那个人本来就是那个样子。」

    果然不会老实说出来。扑了空的桃子带著一半抱怨一半放弃的心情喃喃自语。

    虽然很想在跟玛瑙分头行动时尽可能地收集导师与时任•灯里的消息,但不管哪边都一样,连一点风声都探查不到。现在这样的状况很容易就能得到这两个人不在圣地的结论。

    「该不会是在大圣堂里面吧。」

    尽管以桃子的立场有很多设施进不去,但最牢靠的地方就是那里。大圣堂作为圣地的象徵,纵然在第一身分之中,能够进去的人也很有限。即使是导师的职位应该也没有进出的权限才对,然而她可是「阳炎」。就算是利用了什么关系进去也不奇怪。

    在桃子一边思考著接下来要怎么做,一边办理完手续走出设施时,亚修娜理所当然地站在外面等著她。

    虽然从住宿的修道院陪桃子来到圣地,但这里实在很无聊。

    「……这个城市就只是漂亮而已嘛。让人无法产生其他的感想。」

    「公主大大以为圣地是什么地方啊?」

    才刚会合,亚修娜就开始抱怨。虽然看起来累积了很多不满,但是在第一身分聚集的圣地寻求娱乐这件事本身就搞错了。

    尽管有著优美的景观,不过这座城市完全没有要用来娱乐或欢迎他人的意图。

    既没有贩卖特产品的地摊,也没有供人吃喝聚餐的餐厅。更没有解说历史与由来的解说员。由于圣地不仅小到只占地五百公尺见方,还有很多禁止出入的区域,因此只要花个半天左右的时间就能把可以享受风景的地方全部逛过一遍。彻底排除了娱乐的要素。

    没有第三身分的居民,就相当于也没有经济与物流。只有第一身分的圣地几乎将所有娱乐排除在外。在这里没有专门为某些人服务的机制,甚至连使用金钱的机会都没有。

    「真亏第一身分的人能够住在这种城市里呢。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

    亚修娜不论出身与成长环境都是第二身分王族。对于天生活在奢侈的环境而且喜欢追求刺激的她来说,应该无法忍受这样的地方吧。明明连半天的时间都还没过去,她就已经开始在抱怨无聊了。

    实际上,除了非常虔诚的第一身分以外,也因为这里实在没什么事情可做,所以不想靠近圣地。

    一开始的时候,亚修娜还认真地在观察街道,想找出证据来支持「圣地是用来隐藏某种东西的结界」的主张,但是却出乎意料地找不出一丝破绽。面对从魔导的观点上完美到没有空隙可以让人趁虚而入的城市,原本对自己的嗅觉充满自信的公主骑士似乎也不知该从何下手。

    剩下的只有找不到地方发泄干劲而自暴自弃的公主。

    「可是……啊,太无聊了。走到小巷子里会不会有歹徒来找麻烦呢?」

    「不可能会有吧。公主大大究~竟是把圣地当成什么了啊。」

    从整个大陆来看,圣地治安的良好程度也极为突出。因为这里的所有居民都是第一身分。来自外界的巡礼者也都是虔诚到愿意穿越未开拓领域来圣地参拜的人们。根本不可能会发生亚修娜所期望的骚动。

    「可是啊~,桃子。」

    连对旅行的不便都能一笑置之的亚修娜也无法忍受无聊的样子,一直叽叽喳喳地抱怨个不停。

    「听说这里是第一身分的大本营让我满怀期待,谁能想到会像这样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应该要准备一两个阴谋才对啊!实际上从远方看过来的时候明明可疑到了极点,来到这里一看竟然这么没意思……!连要去哪里刺探什么都搞不清楚,真是太丢我亚修娜•古里札力卡的脸了──」

    「你很吵欸,公主大大。我这边也扑空了喔。」

    「扑空?」

    「……我什么都没说。」

    说漏嘴了。在后悔让闲到发慌、渴望刺激的家伙产生兴趣的同时,桃子随便敷衍了过去。

    桃子也不是单纯回到圣地这么简单。她为了帮助分头行动潜入圣地的玛瑙,想确定导师的所在位置,但她们的师父「阳炎」却根本不见踪影。原本是想随便找个理由待在导师身边,说不定运气好就能发现灯里被监禁的地方,没想到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现阶段导师完全隐藏了自己的行踪。这样的话也无法知道时任•灯里在什么地方。

    可是,不能就这样什么都不做。

    「……我觉得大圣堂很可疑就是了~可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进去那里。」

    「我懂喔,桃子。果然是大圣堂呢。为了确认强度,要不要先拿正面大门来试刀?」

    「不要。你敢那么做的话,我就会马上跟周围的神官合力逮捕你。」

    亚修娜可能是因为太闲了,言行举止变得相当诡异。

    听到桃子说出的稳当意见,她不满地皱起眉头。

    「可是啊~圣地要隐藏的事毫无疑问就在那里面喔。不开放给一般人进入的场所,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事。」

    「我来这里又不是要揭穿圣地的秘密……!」

    就在桃子的脑海中开始冒出乾脆在这里跟公主大大打起来引发骚动,或许就能让导师以负责人的身分出面这种莫名奇妙的想法时,对面有一名男子走了过来。

    在所有居民都是由第一身分构成的这座城市中,只是身为男性就非常引人注目。

    大概是巡礼者吧。从他腰间的配剑就可以知道应该是骑士。比起那没有锐气的容貌与没有特色的中等身材,更吸引人视线的是他那把造型特殊的武器。

    刀。

    那是一种很少人使用的武器。由于复杂的制法与纹章魔导的契合度很差,因此连被允许佩剑的骑士往往也对其敬而远之。

    在跟无意中进入眼帘的男性骑士擦身而过之后,桃子注意到亚修娜不在自己身边。

    亚修娜停下了脚步。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不寻常。用茫然失措这四个字来形容恰到好处。

    「公主大大?」

    注意到异状的桃子出声叫她也没有反应。亚修娜的视线在空中游移,整个人僵在原地,停止了动作。跟刚才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怎么可能。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意识的自言自语中夹杂著畏惧与绝望。然后还有隐藏不住的憧憬与恐怖。

    亚修娜眼中的景象忽然扭曲起来。眼前的所有事物都从亚修娜的脑海中消失,她碧绿的双眼只是牢牢地盯著刚才擦身而过的男性──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无视我,真的很大胆呢。」

    「──呜咕!?」

    被桃子捏住脸颊的痛楚让亚修娜回过神来。跟造访修道院的时候一样,亚修娜的脸颊被桃子用手指捏著向外拉。

    「是、是桃子啊。」

    「是我啊。公主大大是怎么了?」

    僵化的思考恢复正常,亚修娜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

    亚修娜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把嘴闭上。浮现在她脸上的是苦恼的表情。

    感到讶异的桃子眨了眨眼。当机立断可以说是亚修娜的人生态度之一。不论是在行动还是在思考的时候,她都很少出现迟疑。至少桃子是第一次看到亚修娜犹豫不决的样子。

    在犹豫了数秒之后,亚修娜得到的答案是「不能波及其他人」。

    「桃子……不好意思,我们分开行动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如说我超高兴的,请便。」

    桃子没有阻止她的理由。真要说起来是亚修娜缠著自己,才会跟她一起行动到现在。虽然因为被无视才气得捏她的脸颊,不过那么做并没有深意。

    得到桃子的同意,亚修娜转身离开。她快步朝著刚才擦身而过的男性骑士身后追去。

    「刚才那个好像是她认识的人呢。」

    除了这个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但她没有兴趣继续深究下去。目送著亚修娜消失在街道转角后,桃子为了订立自己的行动方针再次陷入沉思。

    连所在位置都不知道的对手没有行动的话,这边也无法正式采取行动。就在桃子烦恼著接下来该怎么做的时候。

    「啊,原来您在这里啊。」

    当桃子伫立在路边时,有位修女向她打招呼。那是在自己下榻的修道院中工作的修女。她似乎在到处找桃子,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什么事吗?」

    自己本来就预定会在傍晚回去。正当桃子讶异为什么要急著跑来找自己的时候,修女说出让她感到意外的事。

    「桃子小姐受到大主教的召见。」

    「……什么?」

    大主教。

    那是整个圣地中实质上的最高负责人。被超乎想像的大人物召见,让桃子愣住了。

    在圣地任职的人就只有导师「阳炎」跟桃子有关系。

    然而没有任何徵兆就受到大主教的召见,这已经超过桃子的理解能力。要知道圣地的大主教可是整个大陆中首屈一指,就算说是第一身分的顶点也不夸张的人物。

    「为什么大主教要召见我?圣地的大主教是爱尔卡米阁下吧?我又不认识那位大人……只是个普通的白服喔?」

    「上面没有告诉我们理由。不过,可以确定是要召见桃子小姐。」

    桃子姑且是以休假的名义回到圣地。表面上是在长官玛瑙的命令下回来的。

    所以桃子应该没有理由会受到召见,但前来传话的修女拉著桃子的手恳求著。

    「求求您,请快点前往大圣堂。」

    亚修娜用小跑步追赶著刚才跟自己擦身而过的人。

    在这座白色的城市里,如果是男性骑士,即使不必特意去找应该也会很显眼。实际上,那个男人也没有躲藏,就这样走在路上。亚修娜追了上去,抓住男子的肩膀往后拉。

    回过头来的男子眼神空洞,年纪大约是三十五岁左右,体格也不是特别魁梧,只是普通的中等身材。

    男子的身上感受不到半点锐气,然而亚修娜却充满戒心地问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艾克斯培利昂?」

    艾克斯培利昂•里凡斯。

    将为数众多的神官、蔓延的禁忌、流浪四处的「迷途人」远远拋在后头,被誉为大陆无敌手的骑士。

    亚修娜非常熟悉这位古里札力卡的骑士。她之所以会练剑的契机,就是因为见识到了他的剑技。

    同时,令亚修娜气愤的是,他是姊姊的部下。

    除了剑术以外没有其他长处的他,没有理由会出现在圣地。

    他根本没有任何信仰。只是变强,强到连内在都消失了。

    「有人要我来这里接人。」

    「……你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吗?」

    亚修娜把手放在大剑的握柄上。

    十纹章剑。这把古里札力卡王家代代相传的王剑,是第二身分的技术结晶。

    只要全力挥剑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为了让刀刃能够触及那个人,亚修娜凝练著战意。

    艾克斯培利昂不会下杀手。自己占有优势。

    面对亚修娜的杀气,艾克斯有点困惑地摇摇头。

    「没有人叫我来迎接公主。」

    「什么?」

    那样的话,是迎接谁?

    亚修娜根本不觉得他会说谎。

    舍弃了自己的意志,只听从他人的命令。

    为了成为一把剑,舍弃自己意志的「最强」。

    他才是货真价实,专属于她姊姊的亲信。

    「……是接谁?」

    「有人命令我不能说。」

    就算问艾克斯培利昂为什么也没有意义。他根本不知道下命令的人有什么目的。

    有人叫他做。

    就去做。

    他没有其他的意志。

    所以艾克斯培利昂到底是被命令来迎接谁呢?

    为了成为一把剑,不停地行动。如果没有人命令,连吃饭睡觉都会忘记,迟早会饿死。艾克斯培利昂这个人以人类而言,有著致命性的缺陷。

    亚修娜拔出大剑。

    即使看到亚修娜拿著出鞘的大剑,他的眼神也没有出现一丝紧张。

    无力、空洞、没有锐气。然而他的肉体还残留著技术。

    「有人命令我不能砍公主。」

    「我知道。」

    姊姊的手已经触及遥远的大陆西方。这件事让亚修娜感到一股难以忍受的厌恶。

    「只是有人命令我这么说。」

    拔刀。

    流畅的动作让亚修娜不由得看得入迷。

    即使没有本人的意志──艾克斯培利昂•里凡斯的强大对标榜强大的亚修娜来说美得像是毒药一样。

    「『如果信奉强大的话,就服从强者』。」

    大陆最强的男人转述了姊姊无法反驳的话。

    位于圣地中心的大圣堂并未对一般人开放。即使是第一身分也只有少数人能够进入那里。

    在这样的大圣堂的正面玄关,桃子正面对著把自己叫来这里的人物。

    「你就是神官辅佐桃子吗。」

    「……是~的,我是桃子~。」

    大主教爱尔卡米。

    作为无愧于第一身分最高位的魔导使用者而闻名于整个大陆的人物。

    在桃子的认识中,这位大主教与任职于古都加尔姆,掌管著古里札力卡王国教区的欧威尔的级别相同,如果考虑到管辖的区域,或许更高一级也说不定。

    第一次见到的爱尔卡米给桃子的印象是个背脊挺得很直的老妇人。她用因衰老充满皱纹的双手将教典抱在胸前。尽管肉体随著年龄衰老,但声音依旧充满活力,散发出一种豁达的气氛。

    面对桃子很明显不认真的回答,爱尔卡米的眼角抽动了一下。

    性格是无法隐藏表情。桃子在心中如此标注。

    「你的上司『阳炎的继承人』玛瑙人在哪里?」

    「前辈她去遭到禁忌灾害的城镇进行复兴工作了~。好像~是接到导师『阳炎』的命令。因为这次的任务跟处刑人的职责没有关系,所以才让身为辅佐官的我先暂时回到圣地来~。」

    受到质问的桃子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依旧用没把人放在眼里的语气这么回答。

    「教育你的人是……啧。你们这个世代的处刑人系谱是『阳炎』吧。」

    「没~错。要是我的态度有问题的话~,把我教育成这样的导师要负上全~部的责任喔~。如果可以的话请以未尽监督责任的罪责将导师『阳炎』罢免~。」

    「神官辅佐桃子。」

    「是──」

    面对第一身分的顶点,表现得似乎连神都不畏惧的桃子被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我要把你调过来成为我的直属部下。」

    「……什么?」

    今天到底要被吓到几次啊?桃子惊讶得眨眨眼。

    大主教的直属部下。桃子一时之间无法理解自己听到了什么。

    「我不管『阳炎』、她的弟子、还有亚修娜•古里札力卡你们这些人到底在策划什么。但是现在正在进行的重大事项跟整个大陆有关。不能容许任何一丝被妨碍的可能性。」

    「欸~?」

    如果是玛瑙的话,桃子愿意跟她同生共死,但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跟导师或亚修娜相提并论,因此忍不住发出不满的声音。

    不知道大主教是怎么想的,狠狠瞪了她一眼。

    「不准拒绝。」

    「居然说不准……」

    「直到你的上司『阳炎的继承人』来接你回去为止,我会指派一个人带你去处理杂务。」

    「……好好好,我知道了~」

    「跟我过来。到大圣堂里面。」

    刚把话讲完,爱尔卡米就转过身。那是已经习惯下达命令,不分由说的言行举止。

    「大圣堂、里面?」

    「嗯,你就当作连暂时要出去都不行。直到事情结束为止,我会派人监视你。」

    一边跟在大主教身后,桃子一边整理现状。

    爱尔卡米都特地召见桃子来问这种问题了。至少可以认为眼前的大主教并没有掌握玛瑙的行动。

    但与此同时,玛瑙的行动也令人怀疑。

    玛瑙追逐灯里的行为会惊动导师就算了,为什么连大主教都采取了行动?桃子让大脑运转起来。

    每年一定会有两、三个异世界人被召唤过来。有的是人为的,也有自然召唤。贵为大主教的人会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异世界人亲自出面很不自然。

    如果有什么理由的话,或许有查明的必要。

    而且只要进入大圣堂,不但可以知道之前无法得知的内部构造,或许还有机会找出灯里的所在位置。说不定也有机会可以直接帮到玛瑙。

    更重要的是遇到紧急状况可以采取有益的行动。连导师在什么地方都无法确定的现况下,能够待在统管圣地的人物身边也不是一件坏事。

    话虽如此,也无法忽视大主教已经产生戒心的事实。导师应该也不会认为玛瑙会遵照命令,乖乖去没有关系的城镇进行复兴作业吧。

    「话说回来,导师现在人在哪里呢?我回到圣地想打声招呼,却找不到导师。大主教应该是知道的吧。」

    「哈!那家伙的行动我怎么会知道。她可是无法进行团体行动的废物喔。」

    如果连大主教都不知道的话,应该是采取了相当认真的警戒态势。

    桃子一边想像著导师在台面下的行动,一边跟在爱尔卡米的身后走进大圣堂。

    耗费全心,竭尽全力。

    在决定要追上被导师带走的灯里时,玛瑙就已经下定决心,巩固自己的态度了。

    玛瑙也非常清楚自己想做的事有多么困难。

    导师「阳炎」在之前尽量不将灯里杀死。她以明确的意图让灯里重复进行时间回归,消耗灯里的记忆。行动的目的似乎是想要让灯里人灾化。

    这个疑问在跟卡加尔玛对话之后得到解答。

    纯粹概念本来被包覆在异世界人的灵魂之中。藉由削减精神使灵魂受损的方式令灯里失控成为人灾,让固定在灯里灵魂中的【时】之概念成为时间魔导遍布到整个世界,就是导师的行动原理。

    所以玛瑙想要在灯里还是灯里的时候,用自己的双手杀死她。

    最大的障碍是导师「阳炎」。既是玛瑙的抚养人,也是师父,更是比谁都优秀的处刑人。这样的她很明显是为了某个目的才将灯里带走。

    「要杀死灯里的话,就算是导师应该也要用『盐之剑』……」

    跟玛瑙用来杀死灯里的手段是一样的。无论如何都无法避免跟导师之间的战斗。

    所以要赌上自己的全部来挑战。

    想要超越导师「阳炎」,以普通的感觉来说是不可能的。因为根据重复进行时间回归的灯里所说,玛瑙没有一次成功地超出导师的预料。

    知道这点还要挑战,实在太愚蠢了。不过也正因为知道自己的愚蠢,才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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