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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第四谱)

    ☖ 记忆之中

    「我们到了。快起来,八一。」

    「……唔唔?」

    我被某人捏住鼻子而清醒后,看见银发的七岁女孩正不悦地俯视着我。

    对,我想起来了。我和这名女孩子……银子一同搭乘新干线来到了东京。

    「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本来决心这次一定要看到富士山的……静冈为何那么长啊?」

    「谁知道啊,笨蛋。」

    坐在窗边座位的银子将我推到走道上。快住手,会跌倒的……

    「喂──!步梦──!!」

    在品川站走下新干线之后,我们便在新宿与步梦会合。这是我们睽违两个月再次相见。

    一瞧见我们,步梦便略显吃惊地询问。

    「你们一直牵着手吗?」

    「「这是师傅的命令。」」

    我与银子异口同声地说道。作为请师傅允许我们来到东京的条件,他严厉命令道『除了下将棋以外的时间,一旦松手就将你们逐出师门』。

    步梦带领我们来到了车站附近的大型旅馆。

    「欢迎你们。余的弟子总是受你们关照了。」

    不久前成功防卫女流玉将的释迦堂里奈女流四冠表示:『余为了参加女流玉将战而造访宫崎时,将弟子交由你们照顾,想向你们致谢。』并招待我们来到东京。

    她不仅替我们支付交通费及住宿费,甚至还在旅馆的社交空间请我们享用未曾见过的豪华下午茶。

    我和银子专心大快朵颐着蛋糕,相对之下,步梦则顾着为释迦堂老师冲泡红茶,将蛋糕搁在一旁。才小学五年级的他着实相当成熟。

    「你们打算一直牵着手吗?」

    「是的。这是师傅的命令。」

    这回我和银子并未同时出声。因为她始终保持沉默。

    年纪较小的姊姊相当怕生,于是我代为介绍。

    「她……是我的师姊空银子。尚未进入研修会及奖励会。」

    「我经常听钢介先生提起她。初次见面……这么说应该没错吧?」

    「…………」

    最终银子依旧没有好好打招呼。蛋糕倒是吃得一干二净。

    「哎哎,步梦,听说关东不能在将棋会馆召开研究会,是真的吗?」

    「真的。因为棋士及奖励会员的人数太多了。」

    尽管无法请忙碌的释迦堂老师陪我们练习,但我们立刻就在步梦的带领下,开始执行这次造访东京的目的。

    踢馆……更正,是巡回道场。

    「因为这样,大家都是以道场为据点举办研究会。东京的道场是职业棋士的巢穴。直闯道场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就亲身体会看看吧。」

    「正合我意。」

    银子做出了大胆无畏的发言,但她却因为紧张而冒出手汗。

    以新宿为起点,接着是八王子、吉祥寺、蒲田、两国、荻漥、御徒町……这次的武者修行,我们将勇闯东京的主要将棋道场。

    为期一周的寒假期间,我们三人不停地下着将棋。

    我本想一并邀请住在八王子的月夜见坂燎,但桂香姊却建议『劝你绝对别这么做』,于是我只好打消这个念头。桂香姊说,让她和银子共处太过危险了。

    「可恶──!无论如何都赢不了那个大叔……」

    道场有着『主人』一般的存在,使我们不停碰壁。

    「决定了!直到返回大阪之前,我一定要三连胜赢过那个大叔!」

    「我要把那个秃头宰掉。」

    「那个人是职业棋士耶,银子!?」

    我一面训诫做出危险发言的师姊,同时向输棋也若无其事的挚友提出疑问。

    「步梦你呢?你有设立什么目标吗?」

    「我要晋升A级。」

    步梦凝视着贴在道场墙壁上的赛程表,并如此说道。

    强大的道场几乎都会举办循环赛。伫立顶点A级的尽是业余头衔保持者、奖励会有段者或年轻职业棋士。凭现在的我们,根本没资格与那么顶尖的人对局。

    「你好厉害!你要加入那些人的行列吗?在短短七天之内?」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A级。」

    步梦俯视将棋盘,并开口说道。七年后,他达成了那个目标。

    「我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很强耶!」

    沉醉于将棋的一周眨眼之间就过去了。

    「我脑海中积存了好多战法,返回大阪之后想立刻尝试看看!说不定连镜洲先生都会中计呢!?」

    「飞马哥才不可能被那种奇怪的战法蒙骗。」

    嘴上这么说,但银子的指尖也静不下来。我们牵着手,因此我能察觉到她已经按捺不住想下棋的欲望。

    我指向来到新干线月台替我们送行的步梦,并高声宣示:

    「我也马上就会晋升5级并追上你!让我们在三段循环赛对局吧!」

    「嗯,我等你。」

    那高高在上的态度真是令人火大!不过毕竟我在6级取得了B,这也无可奈何。

    「唉。」

    最后,银子向步梦提出了一个疑问。

    「你为何成为释迦堂的弟子?」

    「…………」

    步梦的表情明显变得很僵硬。是因为银子直呼他师傅的名讳吗……不对。

    这一周,我和银子一直在步梦旁边下将棋。我们曾无数次听见大人们这么说道──

    『师傅明明是女流棋士,你的将棋却很正统呢。』

    凭步梦的才能及实绩,想必能成为顶尖职业棋士的弟子。他理应能在豪门的庇护下,自由自在地踏上职业棋士之路才对。

    然而……为什么?步梦的答覆如下:

    「……因为我们很相似。」

    「棋风吗?」

    「不。」

    在新干线车门关闭前一刻,步梦所道出的答案,恐怕我终生都无法忘怀。

    「是灵魂的形状。」

    尽管步梦总爱说些奇怪的话……但不可思议的,唯独那句话深深烙印于我的内心。银子紧紧握住我的手,使我们相触的肌肤愈发灼热。

    我再度于新干线内清醒。

    「…………糟糕,好险好险。我总会在富士山前睡着呢……」

    新干线差点要通过品川。这次没有坏心眼又温柔的师姊捏着我的鼻子叫醒我,于是我只能独自清醒。

    我望着空无一人的窗边座位,并开口说道:

    「当时真的好开心…………你想再一起造访东京,所以才出现在我梦中吗?师姊?」

    ☗ 无声电话

    原宿站前聚集了人潮。众人簇拥着两名美女。

    「慢死了,废物!」

    「八一?竟敢让我等你,看来你很擅长放置PLAY嘛?」

    月夜见坂小姐及供御饭小姐正伫立于车站前。

    然而她们并非穿着平时的便服────而是换上了超级可爱的哥德萝莉装!!

    「两、两位……那身打扮是……!?」

    「这是为了配合释迦堂老师的喜好。」

    京都美女穿着以黑色为基底的哥德式衣裳,并挥了挥手,四周举着手机的人一齐按下快门。

    摄、摄影大会开始了……!

    「既然要打听情报,就得先释出善意才行。」

    「我也不讨厌这身装扮。俗话说入乡随俗,和我很相衬吧?」

    月夜见坂小姐更像企图从御宅族身上搜刮金钱的酒吧女。

    《强攻的大天使》身上满是白色及粉色相间的轻飘飘蕾丝,背部甚至真的装饰着小巧的双翼。

    「快走啦,废物。把手借我。」

    「咦咦!?要、要勾手臂吗!?」

    「我不常来这种地方。要好好护送我唷,八一。」

    我右臂及左臂分别被月夜见坂小姐及供御饭小姐牢牢勾住,一边承受四周狂风暴雨般的恶意,一边被拖往竹下通。

    「为什么SSR级的美女,会对那种毫不起眼的男人……?」

    「也许对方是不得了的富豪?」

    「瞧他那张卑劣的脸,肯定是抓住了她们的把柄!」

    ……卑劣的是束缚我双臂的这两位美女才对~

    不过,这是我久违地来到原宿。

    「明治通还另当别论,像我这种高龄人士实在不敢走在竹下通。」

    「这种地方只有毕业旅行的学生和乡巴佬会来吧。像我这样土生土长的东京人,根本不会来这里玩。」

    原来如此,这话确实有道理。毕竟在大阪长大的我,也不会接近观光客必经的心斋桥。

    「顺带一问,月夜见坂小姐你平常会去哪里玩?涉谷中心街?」

    「京都或大阪。」

    看来她在关东真的没半个朋友……

    「八一你上一次造访这里,是为了陪银子参加释迦堂老师的研究会是吗?银子的哥德萝莉装在SNS蔚为话题的那时候?」

    「是啊。当时我在一旁观战师姊及释迦堂老师的研究会。释迦堂老师用普通四间飞车虐杀了师姊的穴熊。」

    「……看来《杀手》的事并非虚构呢……」

    「……那个老太婆根本不是人类,而是妖怪吧……」

    供御饭小姐及月夜见坂小姐都直冒冷汗。虽说是研究会,但对女流棋士而言,师姊战败的光景想必相当震撼。

    在店家更替速度很快的竹下通,我们踏入一条小巷之后,来到了名为『布拉姆斯小径』的宁静窄路。

    在这条小路更里面的小小城堡,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穿着不习惯的衣服的月夜见坂小姐,别扭地弯曲身子。

    「尽快结束吧。反正明天恐怕也得熬夜。」

    「是啊。」「说的也是。」

    我和供御饭小姐同样表示赞同,踏入了如小城堡般的那间店。

    「欢迎光临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踏入店内,迎接我们的店员立刻惊声尖叫。

    对方顶着极具特色的兽耳包子头,身穿萝莉哥德风格强烈的哥德式女仆装,正是步梦的妹妹神锅马莉爱。

    「汝、汝等来这里做什么!?敌袭吗!?眼看雏鹤爱即将败北,所以汝等打算来袭击Master吗!?」

    「无须惊慌,马莉爱。」

    位于店内深处的城堡主人,以平静的口吻如此说道。

    此处是释迦堂老师经营的精品服饰店,同时亦是将棋研究室。事实上从这里能徒步抵达千駄谷的将棋会馆,是相当不错的地段。毕竟两者都坐落于涉谷区。

    从前步梦总会滞留于此,不过──

    「现在是由马莉爱担任店员吗?」

    「余要求GOD CAULDRON专注于自己的将棋。总不能让A级棋士打杂,对吧?」

    如此回应我的释迦堂老师,目睹我左右两旁的美女之后双眼圆睁。

    「哦!」

    她流露欣赏美术品般的目光,并沉醉地说道:

    「你们俩的打扮都很符合余的喜好呢……这类型的服装果然能进一步衬托本人的美丽之处。呵呵呵,余甚至能鉴赏数十个小时……」

    这么说来,师姊也曾沦为她的玩物……

    当时我还有所误会,怀疑『老师之所以一直单身……该不会是因为她喜欢女孩子吧!?』。

    「所以呢?你们似乎有事想问余,是什么事呀?」

    「老师,在那之前,小马莉爱……」

    「……是啊。你先退下吧。」

    「但、但是,Master!留您独自一人太危险了是也!万一这些人心怀不轨──」

    「像你这样的美幼女留在现场才更加危险。会刺激到年轻龙王的。」

    「这倒也是。」

    小马莉爱坦然地接受这个说法,并就此离去。太不讲理了……

    「那孩子已踏入修罗的世界(奖励会),或许也该让她听听这些事……不过,过去的连锁仍旧必须斩断才行。」

    过去被称为《杀手》的女性道出与师傅相同的话语,并用目光催促我。

    「请告诉我,您与我的师傅……与清泷钢介之间的往事。」

    「在此之前,你是从谁口中听说这件事的?」

    「是《老师傅》告诉我的。我也已经询问过师傅。」

    「这样啊,钢介先生也……呵呵,真难为情呢。」

    老师「唰唰」地摊开西洋风的蕾丝扇,并遮掩脸庞。

    「话虽如此,余与钢介先生之间的婚事并非秘密。余那个世代的棋士任谁都晓得此事,关东的女流棋士恐怕也众所周知。」

    「我可不晓得。」

    「你就是这一点惹人怜爱,《强攻的大天使》。」

    老师对闹别扭的月夜见坂小姐漾起一抹微笑,接着以红茶润湿唇瓣并开始阐述。

    那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故事。

    「余是以内弟子的身分……由足柄贞利九段负责培育的。他待我有如亲女儿。即便师傅已经往生,余和他的女儿们仍形同姊妹……那又是另一段故事了。」

    我也已经从清泷师傅那里听闻此事。

    由于释迦堂老师脚部不便,足柄老师以『要来此通学太辛苦了』为由收她为内弟子,且相当亲切地指导她将棋。

    「换言之,师傅有如余的父亲。包含将棋以外的事在内,对余而言他的所有教诲都是绝对的。恋爱也不例外……」

    「他是如何告诫您的?」

    「『直到获得头衔之前,都不许谈恋爱。』」

    「……!」

    我下意识站起身子。

    因为师傅也曾对我和师姊下达类似的禁令。

    「获得一座头衔之后,恋爱禁止令便延长至取得两座头衔。赢得两座之后,接着是三座……然而最后,余称霸了当年所有头衔。你们知道师傅说了什么吗?」

    老师欣喜地一边弯曲手指一边说道:

    「这回他转而要求余『快结婚生子』。」

    「太任意妄为了吧……」

    「不过这对女性而言格外常见。直到高中之前都禁止谈恋爱,一旦年过二十之后又被催促赶快找个好对象结婚。」

    「是这样吗?」

    「是啊。和我结婚吧,八一?」

    「……当时师傅相当心急。」

    听见我与供御饭小姐的对话之后,释迦堂老师先是漾起笑容,然而她的脸庞很快地蒙上一层阴霾。

    「年事已高的他,一发现才华出众的孩子便会将他们收为弟子,然而他急于求成,甚至丧失了培育弟子的余裕……使弟子的才华一一遭到践踏。」

    足柄老师曾将超过五十名男孩送入奖励会,却没有任何人成为职业棋士。恶评广为流传,于是从某个时期开始,他的门生便骤然减少。

    「这一切全是基于师傅『希望一门出现名人』的夙愿。你们知道他的出身吗?」

    「据说他是赌棋师。」

    「没错。他曾是被誉为《箱根之鬼》的最强赌棋师,拥有好几名有力的支援者,相传实力更甚于当时的名人。收入亦然。」

    「在支援者的推荐下,他作为特例参加了资格考试并一举跃升六段,在A级展现出惊人实力,获得了挑战名人的权利。当时的报纸闹得沸沸扬扬呢。」

    「然而他惨败了。」

    我也调查过那场名人战的棋谱。

    在当时的名人……第十五世名人面前,足柄老师如字面一般完全束手无策。最终局几乎要以全驹落败。

    足柄老师肯定不认为自己会输。

    每局将棋都错失了认输的机会,最终留下惨不忍睹的终局图……

    「师傅苦尝四连败而怅然若失,据说感想战时,当时的名人笑着如此说道:『足柄先生,你终究只是个业余棋士呢。』师傅在休息室嚎啕大哭……接着他才醒悟,为何联盟愿意让他晋升为职业棋士。」

    「公开处刑……」

    「没错。师傅被送进了『职业棋界』这座牢笼之中。」

    虽说是最强赌棋师,在职业世界却完全无法与名人相抗衡。借由将这个事实公诸于大众面前,净化被黑暗所覆盖的地下世界。

    以足柄老师为首的赌棋师们,支援者全都倒戈至名人那方。

    就这样,将棋联盟实质上独占了将棋这款游戏。

    我不认为这是坏事……对我们的世代而言反倒是一大幸运。无须染指肮脏的工作,只是一股劲地下喜欢的将棋便能赚取巨额金钱,简直是梦想般的职业。

    「话虽如此,撇除对名人宝座的执着之外,师傅真的是一位十分出色的人。女流棋士打从一开始就与名人宝座无缘,因此他反而很珍惜地培育着余。」

    「……真是讽刺。」

    「然而培育男性弟子的计画失败,余却变得愈发强大之后,他也别无选择。」

    我一直在猜想,这段故事要如何与师傅之间的婚事扯上关系。

    想不到这两件事竟以最糟的方式连结在一起。

    「领悟自己死期将至的师傅,打算让女性当中将棋最强的余产下孩子,之后再收那孩子为弟子,自婴儿时期就让他在将棋环境中成长,将他培育成最强的棋士。」

    简直愚不可及。耳闻这段话的所有人都如此心想。

    因为我们之中没有任何人是职业棋士的孩子。

    「当然,他希望余的相亲对象亦是将棋实力坚强的男性。尽管没有任何人能够保证,职业棋士的孩子一定会成长为棋力强大的孩子……但当时的师傅早已丧失正常判断力。师傅只是一直在作着白日梦。既然如此,身为弟子、身为女儿……余希望能一直为他唱着摇篮曲……」

    然而婚事却不如想像中顺利。

    「称霸所有女流头衔的余忙得不可开交……而且将棋强大的女人大概也丝毫没有可爱之处。」

    释迦堂老师含糊地说道,然而真正的原因,恐怕是关东没有职业棋士想娶《杀手》为妻吧。

    「于是师傅决定将关西棋士纳入考量。他率先挑选的对象,便是当时的龙王兼名人──月光圣市先生。」

    万一男鹿小姐耳闻这段故事,肯定会大发雷霆。

    「月光先生说,他差点在某场公开对局中败给释迦堂老师您。」

    「嗯,那是余学生时代的事。」

    有关余的婚事是在那之后才提起,但如今想来,足柄老师或许从那时就已经在布局了……释迦堂老师如此说道。

    「然而得知月光先生的眼疾是来自遗传基因之后,师傅便改变了方针。万一生出脚和双眼都有障碍的孩子,势必会对将棋带来阻碍……啊啊,别生气。他是出自一片爱意……」

    纵使我不是男鹿小姐,听见这段话也不禁勃然大怒。

    我压抑怒火并开口说道:

    「于是他选中了将棋才能完全不及月光老师,身体却非常健壮且唯独毅力不输他人的师傅?」

    「呵呵!啊哈哈哈哈哈哈!!」

    释迦堂老师忍不住笑意,放声大笑。

    她泛泪光提出疑问。

    「呵呵呵,你们知道那个人……钢介先生他初次约会时带余去哪里吗?」

    「餐厅吗?该不会是居酒屋吧?」

    「既然是大阪,会不会是『海游馆』?在水族馆约会是安全的选择。」

    「是将棋中心。」

    「「……啊?」」

    「他说『我不擅长聊天,所以来下将棋吧!』,带着余造访当时还在营业的通天阁地下将棋中心。」

    「不会吧,那个胡子大叔……」

    那与我带天衣去的新世界截然不同,在成为观光区之前,可是罪犯及赌棋师群聚的场所。竟然把行走不便的女性带去那种地方,他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初次带余去拉面店的人,亦是钢介先生。『无障碍空间』这个词汇还不存在的那个时代,余能独自前往的店家有限。当时他说『既然这样,就选必须两个人一起去的店吧』……结果竟然是高架桥下的拉面店!」

    老师欣喜地笑出了声。

    她的表情……犹如一名坠入情网的少女。

    我回想起释迦堂老师曾带我和步梦前往千駄谷的『本垒轩』拉面店。当时她享用拉面的侧脸,显得十分幸福。

    她究竟…………多么地…………!

    「通电话的时候,他也尽是说将棋的事。例如:『我们一起解这道诘将棋吧!我告诉你符号。首先是……』」

    「在电话中解诘将棋……」

    连最喜欢诘将棋的爱都不曾打过这种电话。

    「解诘将棋的期间明明可以先挂掉电话,他却并未这么做。两人就这么沉默数小时……电话费高得吓人。因为每次都是余打电话给他。」

    释迦堂老师透过这句话,暗示她比师傅更加积极。

    「钢介先生恐怕是顾虑到他正值青春期的女儿吧。每当余在傍晚之后打电话给他,他便会快速地告知题目,接着跑到家门外的公共电话重新打电话给余。尽管那只是一通无声电话。」

    「直到不久之前,桂香姊才知道这段往事。」

    「……对那孩子实在抱歉。希望别造成误会……」

    释迦堂老师恐怕是指桂香姊战胜她,从而获得女流棋士资格的那场棋局吧。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场将棋绝不可能是假棋。

    倘若没有那场将棋,我恐怕会同时失去龙王头衔及弟子。

    「然而那通无声电话…………却使余心动不已……」

    「既然这样────」

    我忍不住从椅子站起身来,并放声呐喊。

    「既然释迦堂老师您这么喜欢师傅,为什么没有和他结婚!?师傅应该也对老师您怀抱好感,个性又敦厚老实。虽然这种说法不太妥当……但他肯定不忍心对老师您置之不理。」

    只要释迦堂老师真心期望。

    师傅想必无法拒绝。

    他将身体孱弱到没有人愿意收留的女孩收为内弟子,倘若是他的话──

    「余……没有勇气。余只是一直坐等男性主动邀约……自己却什么也不敢说……」

    老师低着头并长叹一口气,道出懊悔的话语。

    「那通无声电话是如此漫长。一分钟也好……不,十秒便足够了。倘若能回到那段时光十秒……不同的未来便等着余。若说余未曾如此幻想过,那是骗人的。」

    棋士不允许说『等一下』。

    然而我们却无数次想喊出这句话。无数个独自一人的夜晚,每当回想起那个瞬间,我们便会情不自禁地想呐喊出声。

    ──她究竟度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夜晚?

    「…………释迦堂老师。」

    我下定决心开口了。

    提出最重要的疑问。

    「老师您如今还在等待师傅求婚吗?所以您才无法回应步梦的感情?」

    「……………………」

    沉默的时间流逝。

    每个人都不发一语地静候释迦堂老师的回应。

    不久之后────

    「…………余…………」

    她细声低喃道……

    宛如满溢而出的水滴自心灵边缘点点滴落一般,她的唇瓣编织着话语。

    「…………………………倘若余更加年轻美丽…………倘若余仍维持着全盛时期的光辉…………………………」

    自她唇边流泄而出的话语,同时意味着否定及肯定。

    意思是假如她仍在全盛时期……便会主动向师傅表白心意吗?

    抑或是……

    ☖ 杀手及少年

    「说太多话,喉咙都干了……要再喝一杯红茶吗?」

    为了打破沉重的沉默,余向聚集此地的三人询问道。

    他们都是令人怀念的熟面孔。

    曾在小学生名人战齐聚一堂的孩子们。

    在一年一度的大舞台上,每年都会聚集才华洋溢的才子。余基于亡师的命令,接下了小学生名人战助讲员的职务。

    为了抢先邀请才能出众的孩子,收他们为弟子。

    而师傅亡故之后,余之所以持续着助讲员的工作,纯粹只是出于惰性。一旦被某种事物所束缚,就没那么容易脱身。

    「话说回来……」

    年轻龙王将第二杯红茶一饮而尽,提出疑问。

    「释迦堂老师您为何收步梦为弟子?」

    他拿着茶杯的笨拙动作也与钢介先生如出一辙,使余不自觉地回想起年轻时代的事,语气也愈发年轻。

    「为何问这个?」

    「因为晋级决赛的人,是我和月夜见坂小姐不是吗?虽然我已经入门,但月夜见坂小姐当时尚未拜师。而且女流棋士收男性弟子可是前所未闻。既然这样,照理来说月夜见坂小姐应当是第一候补人选才对吧?」

    「八成是因为性格太糟了吧?」

    「这代表与其选择在准决赛败给我而哭天喊地的万智,还不如收步梦为弟子?」

    《虐杀的万智》及《强攻的大天使》拌嘴道。

    她俩真的一点也没变……两人性格截然相反,不会耽溺于这段关系,能在保持紧张感的同时缔结友好关系。棋士能够成为挚友,可是相当罕见。

    「不过,确实很不可思议。例如岳灭鬼翼小姐前一年才刚成为初次获得优胜的女性。收她为弟子并将她送入奖励会,还比较符合常理。」

    「收GOD CAULDRON为弟子的理由啊……」

    马莉爱冲泡的红茶,留有技巧不纯熟的痕迹。那股茶香使余回忆起了往事。

    「与那孩子……与步梦初次对话的瞬间,余便察觉到──我等的灵魂十分相似。」

    在那场小学生名人战,余初次感觉到了那件事。

    与大天使的对局结束之后,步梦于大盘前方进行感想战。

    「嗯?难道你……」

    其他人看到少年始终不发一语,都以为他『因为败给女孩子而懊悔不已』,认为他正在强忍泪水。

    然而余看见步梦的模样之后,想到了其他可能性。因此余在他耳边窃窃私语道:

    「……不要紧。只要一字不漏地把余的话听进去就行了。懂吗?」

    步梦流露安心的神情,并微微点了点头。之后他便一直待在余的身旁,而且开始能顺畅地说出话语,因此四周其他人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颁奖仪式及录影工作全都结束之后……

    「释迦堂老师!那个…………」

    步梦造访余的休息室,战战兢兢地请求。

    他极力鼓起勇气并开口了。

    「我…………那个……我…………可以成为释迦堂老师您的弟子吗?」

    「对不起,不可能。」

    瞧见少年伤心的神情之后,余只能解释道:

    「制度上,女流棋士不能收男孩为弟子。原因绝不在你身上……原谅余吧。」

    阅读障碍。

    自小学时期,步梦便对阅读文字抱有障碍。他之所以沉醉于桌游……沉醉于将棋,便是基于这个原因。

    很意外吗?

    比起视觉,阅读障碍的主因在于听觉,因此那孩子自幼时便沉默寡言。他同样不太擅长说话。

    尽管需要耗费比常人多一倍的时间,他也依旧能读懂文字,而且症状会随着成长而逐渐好转……不过将棋界必须透过战法书等文字情报获得大量知识,阅读障碍可说是一大弱点。步梦并未主动提起这件事。照这样看来,大概仅有万智察觉到这件事。

    每所学校的每个班级都存在轻微障碍者。

    然而在强调平均水准的公立小学,阅读障碍恐怕为步梦带来了莫大的苦恼。

    余对那名少年印象深刻。

    倘若师傅仍活在世上,肯定不会收步梦为弟子。因为过于执著名人的他渴求着完美的才能。

    不过……余是这么想的。

    万能天才真能在将棋界成就大事吗?

    身怀某种障碍的人,反倒更强不是吗?

    因为就像脚部不便的余一样……那些人都具备无法逃离将棋的才能。

    于是余开始进行交涉,试图让女流棋士也能收男性弟子。

    交涉对象是从前雇用余为《杀手》的那个人。

    「别强人所难啦~」

    他的口吻彷佛像是在敷衍丧失利用价值的猎犬。

    「事到如今,即便你在公式战击败职业棋士,也不会有人感到惊讶。你变得太强了,你培育的女流棋士也太强了。现在的职业棋士纵使败给女流棋士也若无其事。真是遗憾。」

    「既然这样,就该让女流棋士享有与职业棋士同等的待遇吧?」

    「这是两回事。」

    当时的会长……也就是前任会长,像是当女流棋士毫无价值似地如此说道。

    「动员棋士总会也毫无意义。你杀死太多人了。引退的职业棋士也是联盟的正式会员,握有总会的决议权。只要对《杀手》怀有恨意的世代仍活在世上,你的所有要求都不会获得认可。」

    「……职业棋士确实憎恨着余。」

    就在此时,余祭出了杀手锏。

    「不过,外界意外地对余和女流棋士给予好评哦?」

    「!!这、这是……!!」

    「希望让女流棋士从将棋联盟独立的连署名单。一旦创立新的团体,这些名单上的企业及自治团体愿意成为赞助人。」

    「……你打算分裂联盟吗?你曾制止过关西独立,应该明白这是多么愚不可及的妄想吧?」

    「余也不期望这种事发生,然而时代正在渴求女性独立。顺带一提,创立新团体的绝对条件是──」

    「由你担任负责人……对吧。」

    「这表示丧失利用价值的《杀手》还有其他可用之处。」

    「…………」

    「余能在理事会商谈这件事吧?会长?」

    就这样,透过出卖女流棋士独立的未来,四段以上的女流棋士获得了将棋联盟正式会员的地位。

    换言之,女流棋士赢得了收男性为弟子,以及进入奖励会的权利。

    话虽如此,尽管制度上允许,但能否付诸实行却是另一回事。这就是现实。

    议案以些微之差表决通过了,棋士总会当中,仅有一名职业棋士对此表达赞同。

    「即便这样,你依旧想成为余的弟子吗?神锅步梦?」

    「是。」

    他立即回答。

    聪慧的步梦,应当明白他置身于什么样的状况之中。余从他的表情中领悟到,他已做好接受这一切的觉悟。

    「好吧,契约成立了。」

    语毕,少年握住余伸出的右手。

    接着他以毫无污秽的澄澈眼眸望向我,并战战兢兢地询问。

    「我……该如何回报老师您?」

    「只要你成为独当一面的棋士,余便别无所求……不过嘛,先学会替余冲泡一杯美味的红茶吧。」

    仔细回想起来,自那瞬间开始,余或许就已经偏离了身为师傅的道路。

    然而步梦承受的恶意却远超乎余的想像。连女性成为奖励会员时,都未曾受到那般强烈抵制。

    『要是败给女流棋士的弟子,就逐出师门。』

    『绝对要把他击溃。也不许和《杀手》的弟子交谈。』

    『可恶的魔女!究竟要污辱将棋历史到什么地步!?』

    那些反对声浪亦传进了余的耳里。

    即便如此,步梦也不曾说过一句丧气话,就这么突破奖励会测验并顺利出人头地。他的棋风毫不绚丽,却相当扎实稳固,从未取得半次B。

    犹如一步一脚印地向前迈进,绝不会后退的『步』。那孩子踩着稳当的脚步,逐渐登上阶梯。

    初次晋级时,他过于欣喜,甚至还说出「那个……成为职业棋士之后,我可以和师傅结婚吗?」这种可爱的话。呵呵……

    不过,步梦曾惹过一次麻烦。

    正巧就在他晋升初段的时候。

    那天是例会日。听说与同为初段的二十几岁对手进行感想战的时候,他突然动手殴打对方。

    余不禁怀疑自己的耳朵。

    你们应该最为清楚,他绝非会做出这种事的孩子。

    而且那场对局是步梦获得了胜利。

    他更加没有理由殴打对手。

    干事收拾场面之后,严厉地训斥了步梦。由于是在对局结束之后才发生这件事,因此没有影响胜负结果,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他究竟为何做出这种举动?

    干事支吾其词,步梦也绝口不提……然而目击那场骚动的其他奖励会员,将事情原委告诉了余。听说进行感想战时,对手愤懑不平地如此唾骂道:

    『那种花枝招展的老太婆到底哪里好啊?』

    听见对方这么说,步梦第一次动手打人。

    说到底,最初是师傅为了让脚部不便的弟子无须正坐而向联盟交涉,之后余才开始穿着这身衣裳。余必须穿着能完全掩盖双脚的长裙,于是才换上与长裙相衬的衣服。

    那个孩子真的十分温柔,对吧?

    然而事情尚未结束。

    自从那一场例会之后,步梦开始身穿纯白西装对局。

    说话方式也深受余的影响。

    干事曾告诫他,其他奖励会员更是道出各种恶毒的言论,然而他却用白星抹去了所有反对声浪。

    没错……步梦是为了守护余,才换上那身打扮。

    所有人都批判着他那身姿态,却没有人能批判他强大的实力,他所下的正统派将棋,更是毫无一丝瑕疵。

    证明女流棋士培育的弟子亦能成为职业棋士,并借此肯定余曾偏离正道而沦为《杀手》的人生。这就是那孩子的报恩方式。

    余当然不忍制止他。

    于是,余赐与实力飞跃性提升的步梦新的称号。

    「《白银圣骑士》GOD CAULDRON……今后你就如此自称吧,余之弟子啊。」

    「遵命!Master!」

    曾经软弱的少年脸庞,逐渐变得精悍。

    自那之后,余便尽可能地带步梦一同对局。不仅研究会,公式战亦然。

    表面上是为了照护余,然而──

    「若想成为独当一面的棋士,需要学会各式各样的技术。你要偷偷观察,窃取所有技巧。」

    「是!我片刻都不会将目光从Master身上移开!」

    「呵呵……要窃取技巧的对象是对手哦?」

    当时他的阅读障碍症状已近乎痊愈,但比起文字,旁观棋士认真一较高下的场景能获得更多益处。

    「战型相当于时尚。流行会随时代变迁,但美感是普遍价值。懂吗?」

    「明白了。」

    余将一只手交付给不知何时身高已超过师傅的弟子,与他周游日本各处。

    「人会背叛,但驹得永不背叛。要好好记住这句话。」

    「我会将Master的教诲烙印于心。」

    当时余几乎快失去全盛时期的实力。趁余尚能发挥被赋予《杀手》别名时的棋力,余想将各种技巧传授给步梦。

    ……若想传授技巧,直接与他对局不就行了吗?

    是啊。要是办得到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但困扰的是,那孩子与余对局时,往往无法发挥原本的实力。真的很令人伤脑筋……

    余等当然饱受批判。

    甚至有媒体造谣,指称步梦是余的私生子,然而世间的逆风愈是强烈,一门的羁绊就愈发稳固。年轻龙王你应该相当清楚这一点。

    最后,终于────那个瞬间来临了。

    参战三段循环赛的余之弟子,以压倒性的成绩成为了职业棋士。

    睽违十四年,再次出现了一期通过三段循环赛的人。

    而且步梦才高中一年级便加入职业棋士的行列,若从转变至现行制度之后算起,在被年轻龙王超越之前,他是最年少纪录保持人。

    十七胜一败的压倒性成绩惊为天人……更重要的是他靠着正统派的矢仓晋升为职业棋士,这让余十分开心。

    凭步梦的成绩及棋风,很快便能在排名战崭露头角。

    尽管余已经脱离了师傅的桎梏,但余同样也怀抱着培育优秀棋士的心愿,希望他能在通往名人宝座的唯一阶梯排名战当中大显身手。

    「恭喜你,你是足柄一门的第一位职业棋士。亡师肯定也会相当开心……」

    「您愿意认可我能够独当一面了吗?」

    「呵呵呵,既然你已经晋升四段,反倒是身为女流棋士的余该称呼你为『老师』呢。这是你的期望吗,神锅四段?」

    「不。身为一名棋士,我的实力仍不足以获得您的认可。我清楚明白这一点。」

    「嗯?那么你所谓的『独当一面』,又是什么意思?」

    身高不知何时超越师傅的少年曲膝跪地。

    接着他温柔地握起余的手,并如此说道:

    「我一直很仰慕您。无论是作为师傅…………抑或是一名女性。」

    「…………」

    听见他那么说的瞬间…………余并未感到惊讶。

    因为早有预兆。

    没错,余早就察觉了。

    步梦为余冲泡的红茶,味道产生了变化。

    步梦支撑余的手臂时,除了温柔以外还蕴含着其他感情。

    余利用那份感情,进一步增强了他的实力。如同少女们因为憧憬余而成为女流棋士一般,倘若余也用相同的方法培育那孩子,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那份感情只是错觉。

    你应该能明白吧?

    拥有年幼少女弟子的龙王。

    刻意远离那名弟子的……龙王。

    ☗ 步梦的前女友

    「…………红茶又凉了呢。请马莉爱端新的来吧。」

    释迦堂老师摇响手边的铃铛之后,身穿女仆装的兽耳美幼女随即拿着陶器茶壶进入室内。

    「…………」

    小马莉爱的眼角有点赤红。她刚才显然在外面偷听,但释迦堂老师却没有斥责她。或许老师是刻意让她听见的也说不定。

    「谢谢你,马莉爱。今天可以先回去了。」

    「……失礼了是也。」

    向我们可爱地一一敬礼致意之后,小马莉爱便老实离开了房间。是也这个语尾真可爱。

    「很可爱吧?余现在正沉醉于那孩子的成长。」

    释迦堂老师眯细双眸并如此说道。

    「新会馆建设,女流头衔增设,以及弟子的成长……考量到余曾经犯下的罪行,余实在是过于幸福了。」

    「我认为老师您是牺牲者,没必要像这样谴责自己。」

    「将《浪速白雪姬》逼上绝境亦是余的罪行。如此一想──」

    「您想太多了!师姊是凭借自己的意志成为职业棋士的。这是她主动做出的决定……包含休场在内。」

    这点我不会退让。

    银子做出这个决定的最大因素是我。这个事实是我现在唯一的精神依靠。

    「……渴求名人宝座的师傅已经驾鹤西归。GOD CAULDRON之所以立志成为名人,是受到他那棋才的指引。他是神所爱的孩子。像余这样被过去所束缚之人,没资格成为他的伴侣。」

    「您真的……不愿考虑一下吗?步梦他──」

    「真烦人啊,龙王。」

    释迦堂老师丝毫不掩饰烦躁感,以刀刃般的口吻说道。

    「「…………」」

    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室内。释迦堂老师将红茶杯递往嘴边,示意事情就谈到这里为止。

    「那个,能容我插一句话吗?」

    就在此时──

    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月夜见坂燎女流玉将举手………………并扔下了炸弹。

    「如同你拥有的棋才那般自由发言吧,《强攻的大天使》啊。」

    「其实我和步梦交往过。」

    喀锵!!

    在我们惊讶地叫出声之前,陶器茶杯率先坠落地面。

    那是释迦堂老师手中的茶杯。

    「…………抱歉,手滑了一下。」

    老师脸上挂着微笑,并捡起滚落地板的茶杯。

    幸亏茶杯并未碎裂,而且老师已将红茶喝尽,因此没有洒出来。

    「请继续吧。」

    我和供御饭小姐无视着手冲泡新红茶的老师,对月夜见坂小姐的爆炸性发言兴奋不已。

    「慢着慢着!我可没听说过这件事啊,燎!?你们什么时候变成那种关系的?」

    「十四岁夏天开始,大约一年左右吧~」

    嗯?十四岁……也就是国二到国三左右的时候吗?

    记得那个时期是……?

    「月夜见坂小姐,那不是奖──」

    (掐!)

    我话还没说完,坐在隔壁的供御饭小姐在桌子下方用手指掐了一下我的大腿内侧。好痛好痛!那个位置很危险啊!!

    「然后呢、然后呢?和步梦交往是什么感觉?我们也很感兴趣呢。对吧,八一?」

    「就、就是说啊!而且你竟然一直隐瞒到现在,未免太见外了吧!」

    「抱歉抱歉,因为步梦希望我保密。」

    瞥了释迦堂老师一眼之后,月夜见坂小姐自豪地炫耀道:

    「啊,顺带一提,当时我都叫他『小步』呢~他则直接叫我『燎』。毕竟那家伙很容易害臊~」

    「有证据吗?照片之类的。」

    「有留下来吗~?啊,有了!」

    月夜见坂小姐操作手机,干脆地把照片展示给我们看。

    那是他们两人国中三年级时的合照。

    好年轻!而且月夜见坂小姐的辣妹打扮好惊人!!

    「哇!好恩爱哦!?」

    「真青涩呢。燎该不会是步梦的第一任女友吧?」

    「应该是吧。那家伙的各种第一次,都是被我夺走的哦~」

    月夜见坂小姐自傲地笑着,并将手机展示给所有人看。

    当然包含释迦堂老师在内。

    「…………」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隆……

    释迦堂老师四周的空气极为凝重,彷佛还能听见轰隆隆的效果音。我经常从师姊及弟子身上感受到这股压迫感,对此十分敏锐………

    不知月夜见坂小姐有没有感受到这股压迫感,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

    「约会频率大约每周一次吧。我们两人都得上学,而且分别住在东京的东边及西边,距离很远,所以每逢假日,我们绝对会见面。」

    「就像我和八一的关系一样呢。」

    「没错没错,我和供御饭小姐也差不多……呃!我们可没有交往过!!请别窜改历史!!」

    何况供御饭小姐国二的时候,我才小六而已。再怎么说都太早了。

    严正声明之后,我再次向月夜见坂小姐提问。

    「……所以呢?你说你们曾交往过,具体来说进行到哪个阶段?」

    「毕竟我们当时正值好奇心旺盛的年纪,什么事都做过,尝试了各式各样的战型呢。」

    唏唏唏唏唏!

    「……失礼了。」

    释迦堂老师罕见地大声啜饮红茶,彷佛想消弭四周的杂音一般。

    难道是因为刚泡好的红茶太烫……恐怕不仅止于此。

    「步梦平时挺正经的,但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总会尝试各种大胆的玩法。例如把那东西放进平时不会使用的洞穴。」

    「我明白我明白,我和八一也是这样。」

    「没错没错,那时我和供御饭小姐一整天都……才没有!!我们当时真的什么事也没发生!!」

    「哦?听你这种说法,好像你们最近有发生什么事一样?话说回来,你们也时不时就在搞暧昧呢。不如趁这机会全盘托出吧~?」

    得意忘形的月夜见坂小姐如此提议之后──

    「在你们聊得正开心的时候,真是抱歉──」

    《永恒女王》以未曾听过的生硬口吻如此说道。

    「…………差不多到研究将棋的时间了,请回吧。」

    离开释迦堂老师的店时,夜幕已然降临。

    「肚子好饿!老太婆的往事太长了……吃点美食之后再回去吧?」

    「这附近的明治通有一间蔚为话题的拉面店。」

    两人立刻迈出脚步,我则从身后叫住她们。

    「月夜见坂小姐,吃饭前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啊啊?」

    歌德风流氓回头望向我。

    「这套衣服吗?穿着这身衣服去拉面店,确实有些醒目,不过无所谓吧?从老太婆提起美味拉面的话题时,我就饿到受不了了。」

    不,不是这件事。虽然那身衣服也很令人在意没错。

    「关于刚才那件事。你说你曾和步梦交往过……但以时间点来说,应该是指那件事吧?」

    「你和万智猜得没错。」

    月夜见坂小姐坦率承认,并露出犬齿勾起危险的笑靥。

    「然而老太婆却动摇到连这点事都没察觉,表示步梦还有机会。明明可以老实承认,她却一直忸忸怩怩地说些令人火大的话。都已经是个老太婆了,还流露出那种像少女一样的反应。」

    「做这种事会害释迦堂老师寿命缩短的。她原本的寿命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俗话说『良药苦口』,但这帖药未免太剧烈了。」

    这两个人真的毫无一丝敬重长者的心。

    「的确是剧药…………不过多亏你,事情或许有所进展了。」

    从释迦堂老师的反应,一眼便能看出她的真心。

    「话虽如此,请多告诉我一些关于你和步梦的事。之后得解开误会才行。瞧释迦堂老师那模样,她肯定无法好好下将棋。」

    「如此一来你的弟子就能获得头衔了,不是很好吗?」

    「不行!用这种方法获得胜利,爱也不会感到开心!!更何况──」

    「「更何况?」」

    我向齐声问道的两位女流头衔保持者如此说道:

    「或许这才是爱获胜的关键。必须让释迦堂老师像全盛时期那样……发挥连职业棋士都惧怕的《杀手》实力。」

    「太矛盾了。她变强的话,你的弟子肯定会输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怎么说呢…………好难啊。该如何形容才好?」

    我无法顺利表达内心想法,歪头苦思,就在这时──

    (噗妞♡)

    「哇啊!?」

    一股柔软的触感突然压上我的手臂,转头一看……只见供御饭小姐用全身勾住了我的右臂。

    「话说回来,八一♡」

    「什、什么事……供御饭小姐?」

    仰头望向我的年长姊姊令我怦然心动。这么说来,她曾爽快地提议「和我结婚吧」……

    「刚才燎提起步梦的事时,我和八一都在观察释迦堂老师的反应吧?」

    「……是啊,她深受动摇呢。」

    「不过,燎恐怕也在打探另一个人的反应唷。」

    「咦?」

    「喂、喂,万智!你怎么──」

    月夜见坂小姐面红耳赤,顿时慌了手脚。

    啊!?该、该不会!!

    「难不成……你认为步梦比我先交到女朋友,会让我心生嫉妒?」

    「「……………………」」

    为、为什么沉默不语?

    供御饭小姐放开紧贴着我的胸部。

    「像我这样直接了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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