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刺眼的光芒。
我发觉自己睁开了眼睛,细长的四角形映入我的眼帘。
我意识蒙胧的脑袋,理解到那四角形是一张小桌子的侧面。桌子的对面有一片墙壁,衣架上挂着女人的衣服。
我把视线转向上方,也就是刺眼光芒的来源。晨曦从窗帘透入。
一如往常的早晨,我懒洋洋地睡醒了。
意识逐渐清醒之后,我发现自己是睡在一张床上。
但我还是有着浓浓的睡意,而且今天也没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没有已经安排好的行程。按照这个逻辑而得出的结论是:决定钻回被窝再睡个回笼觉……等、等一下!
我体内的调节荷尔蒙让血压上升,脑部也逐渐清醒。
我是嘉优斯,今天是皇历四九七年六月九日。确认完毕之后,我再次环视起房间内部。我没有爱穿女人衣服的特殊癖好,所以这一定不是我的房间。还有,这里的摆设太过单调乏味,所以也不是吉薇的房间。
这里是哪里?
这个单调的房间几乎连家具也没有,大概是廉价旅馆里的一个房间。
我坐起来俯视自己的身体。赤裸的薄弱胸膛,连接着像一条瘦狗般的腹直肌与外腹斜肌,腰部以下盖着一条白色棉被。
我早晨的生理反应,以很陡的角度撑起了棉被,可见我的下半身当然也是赤裸的。不过,我为何会没穿衣服睡觉啊?
因为知觉眼镜依然挂在鼻梁上,所以我并非是自然睡着的。
当我仔细思考的时候,太阳穴部位的沉重疼痛,以及脑袋里的尖锐疼痛,如二重奏般作响。
我一边用大拇指与食指揉着太阳穴,一边等待疼痛的感觉消失。
忍耐了几分钟之后,这些痛楚稍微缓和些,思绪也跟着变得清晰起来。我光溜溜的脚踩在地毯上,坐在床上仔细环顾四周。
在地面上,我的衣服、内衣裤与鞋子,甚至连剑鞘里的魔杖剑,都毫无秩序地散乱一地。我在逼自己回忆,想得知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但头痛跟作呕的感觉,让我的脑袋变得很不灵光。
我对着自己的手吹气确认,发现酒味非常的重。
我透过知觉眼镜检查体内的状况。每十毫升血液之中,就有零点三毫升的乙醛。难怪我会觉得浑身不舒服。
难道我喝酒喝到暂时失忆吗?要是让吉吉那知道这件事的话,大概会被他批评说我这个人太过大意,根本没资格当攻击型咒式士。
我移动身体之后,左脚踝不小心撞到床框,又一阵剧烈的痛楚。
这阵痛楚让我迅速恢复记忆。
傍晚时分,在艾里达那街道上,七八年份的赛鲁托拉摩托车轻快地奔驰着。
这辆摩托车我骑了很多年,虽然经常故障,却很有活力,年份老得与事务所的厢型车巴尔肯MK Ⅵ不相上下,但总是让我骑得很尽兴。
耳边呼啸的风让人感到舒适,我的心情也非常愉悦。
当我右转骑向通往奥利耶拉尔大桥的道路时,前方传来巨大的撞击声响。
我缓缓穿越前方的车阵,在车子与道路周围,凑热闹的群众远观着那场意外。
因为前方还是塞车,所以我停下了机车,视线落向留在柏油路上的紧急煞车痕。在事发现场,一辆汽车与运输车横倒在地,碎骸与燃料四处散落。
当我打着哈欠再次发动机车时,受到了一阵剧烈的撞击。
我跟机车一起倒落,脸颊与全身上下的痛楚,让我发现自己在柏油路上摔倒。
嘴里都是灰尘跟小石头,实在很恶心。我好像还吞下好几颗碎石。
「好重、好痛,好痛、好重,痛死了、重死了!」
从晕眩中恢复之后,视线变得比较清晰了,我发现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趴在我身上。
「交给……你,代替我保……」
这位浑身是血的男人揪着我的衣领,说出谜一般的话语。男人在动弹不得的我的胸膛上昏厥了过去。
他似乎是这场车祸事故的被害者,不过没有任何事比被男人扑倒在地更令人不爽了。当急救队一贝把男人从我身上拉开时,我真的感到很开心。
「请让开!伤患由我们来照顾。」
一名女急救队员用担架把伤者抬走,她似乎对我没什么兴趣。
当我察觉自己受到围观群众注视之后,我一边挤出笑容,一边往机车的方向走了过去。实际上,在我被机车压住的时候,我的脚踝扭伤了,而且意识也因为剧烈疼痛而产生混乱。我透过腰上的魔杖剑优尔加产生镇痛剂,压下了身体的痛楚。
我在女人面前就想耍帅的习惯很病态。另一方面,也有一个学说认为,不会逞强的男人是最糟糕的生物。不过这世界上大概没有这种学说存在。
我脸上佯装没事的表情,吐出嘴里的灰尘与小石头。因为喉咙还卡着一些,所以很不舒服,但我也无能为力。我用我的双手牵起爱车赛鲁托拉。
车体侧面虽然有刮伤的痕迹,但不是很严重。在别人的眼里,这辆车上面的刮痕也让人分不清新旧。
比起这个,我一想到自己要这么狼狈地骑回家,心里就一阵沉重。
我实在很不想穿着身上这套破损的衣服去见吉薇,然后被她大骂:「你又去做了什么危险的事吗!?」
我一边揉着疼痛的脚踝,一边从记忆里回归现实。
该怎么说呢,我这个人的运气真是差到了极点。
在那场车祸事故过后,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去了某个地方。我记得当时一心只想着去找吉薇。
不过,在骑机车回去与吉薇见面的行程之中,我不可能喝酒喝到头痛欲裂啊。
总之,在一个不知道这里是哪里的地方全身赤裸,实在是让我心里很不安。我的搭档吉吉那,总觉得在自己家不穿衣服比较轻松,可是动物与人类的羞耻心是不可相提并论的。
我想捡起散落在地面的衣服,于是慎重地将双脚放到地毯上。脚底板出现坚硬的感触。
我探出身体,用手指摸了摸脚底板与地面,拾起被我压在脚底板下的物体。
我手指拿到的是被纸夹住的火柴盒,火柴盒背面印着电话号码与店名。
「……艾里达那料理专门店『银鳞亭』?」
回忆的后半段霎时浮现在我的脑海。
位于奥利耶拉尔大河东岸的「海鸟亭」,以及对岸的「银鳞亭」,都是价格很实在的店,我与吉薇偶尔会两个人一起去用餐。
「嘉优斯、吉吉那,你们两个,脸不要那么臭嘛!」
我与吉吉那站在餐桌旁边,吉薇说的话并没有让我们脸上的表情比较好看。
是吉薇邀我来「银鳞亭」用餐的。不过,吉吉那却早已站在预约席旁边,脸上的表情和我同样不悦。
我原本期待的是和吉薇两人世界,共进愉快的晚餐,因此这种情况自然让我非常不爽。
「让我为您把外套挂起来好吗?」
黑发女服务生开口询问,我无视于她的存在,直接绕到圆桌的另一侧。
「吉吉那,你是怎么被骗到这里来的?」
「我听说这里有不为人知的家具卖场……」
「这种谎言连小孩子都能看穿吧?」
真要追究起来的话,当吉薇在说:「嘉优斯,你做的菜我吃腻了,而且我拿到了打四折的折价券」的当下,我居然没发现其中必定有诈,我才是真正的笨蛋。可是,要不是我做的一手好料理,吉薇的体重数字也不会慢慢往上爬。
「呃,那个……今天是要给你们两人一个惊喜,举办改善两人关系的欢庆聚会哦。」
吉薇露出笑脸催促我们坐下。由于旁边的客人也在看,在无可奈何之下,我与吉吉那只能乖乖坐下。
「我想好好改善嘉优斯与吉吉那的关系,让你们融洽相处,获得重生哦?」
但我只顾着喝酒,吉吉那只是默默吃菜而已。我们两人连视线都没对上。我和吉吉那之间的关系,确实坏到彼此不知何时杀了对方。
然而,无论怎么说,我们的关系和磁铁同极一样,要我们相处融洽,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因为用餐的气氛很僵,吉薇气得用力把叉子丢到盘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我跟吉吉那视线交会,然后又回到吉薇身上。吉吉那一脸严肃地说:
「我和嘉优斯都非常努力,让彼此的关系维持在很恶劣的状态。」
「吉吉那说得没错。」我摇晃着手掌中的酒杯。「吉薇,你仔细想想,彼此努力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差,反过来说,不就等于在努力维持关系吗?」
我的认真表情,将吉薇给压制住了。
「咦?可是,彼此努力让关系很差,结果不就是在努力维持关系?可是会彼此努力,就等同于……咦?奇怪?」
见到吉薇陷入语言逻辑的圈套,我不禁轻笑了起来。可是我的喉咙深处却有一种怪怪的感觉,让我不由得咳了起来,而且是咳个不停。吉吉那观察着我。
「嘉优斯,你这个状态是差不多需要我替你砍头了吗?」
「谁要因为这种事死掉,有异物卡在喉咙里啦。」
虽然我提出了反驳,却还是咳得很凶。
「吵死了。」
声音从后面座位传来,让我回过头去。屏风与盆栽后方有个尖耳朵上戴着银色耳环的男人。餐桌对面坐着一头亚麻色发丝的女人。
「你这个混蛋,原来是懦弱眼镜嘉优斯!坐在对面的是蠢蛋屠龙族!」
我很想转开脸当作不认识,但一切已经太迟了。
「居然会在这里碰到你们。要打比方的话,就好比看到大便上面又叠着大便,实在是有够罕见。」
「两位居然会感情融洽一起用餐,真是太神奇了。难道这个星球明天就要毁灭了吗?」
那位大声嚷嚷的亚尔利安族男子是伊吉,多里耶,生物生成系咒式的华剑士。
相对的,说话方式和语气总是不固定的女人,是与他隶属同间事务所的嘉贝菈·格芙·萨多克利夫。她是驱使电磁光学系咒式的光幻士。
「他们是你们认识的人吗?」
吉薇的表情与声音,瞬间转为对外人专用的型态。
「哦,对啊。他们两人都是厉害的咒式士,位阶是第十二层级,在初夏的事件认识的,他们是拉尔豪金事务所的成员。」我说完话,视线再度落向对方。「不过从那起事件之后,我倒是永远不想再见到他们的面了。」
我喃喃自语。吉薇从对面窥探着他们两人的脸,她的绿色眼眸瞬间显露出惊讶之色。
「欸?为什么嘉贝菈前辈你会在这里?」
「欸,吉薇妮雅,难道嘉优斯的女友就是你吗?」
吉薇诧异地大叫时,嘉贝菈也做出了回应。
「吉薇你认识这个变态吗?」
「对啊,我以前进公司的时候曾经受她照顾哦。在那之后,我听说你立刻辞职,变成攻击型咒式士了?」
「对呀,我现在在拉尔豪金咒式事务所。」
「哇,果然是这样啊。我听拉尔豪金先生说过一样的名字,就心想觉得该不会就是你吧……」
「毕竟嘉贝菈是菜市场名嘛。」
嘉贝菈用忧郁的眼神望着远方。吉薇的视线从嘉贝菈身上落至伊吉身上,眼神里充满着好奇。
「那么,这位是嘉贝菈前辈的男朋友吗?」
「不是。」
亚尔利安人随即开口否定。
「伊吉,你真冷淡耶。」
嘉贝菈触摸伊吉的脸颊,亚尔利安人的表情显然很厌恶,拨开了她的手。
「你别用大叔的人格摸我。还有,稍微让你的性格一致一点好不好?那样的话……」
「那样的话会怎样?」
听到我开口询问,伊吉别开了脸。这家伙个性明明很残暴,却意外是个很纯情的男人。
嘉贝菈豪爽地笑了笑,继续回答:
「我们单纯是在讨论工作,顺便与我很久不见的堂姐见个面。啊,堂姐,在这里哦。」
「哦,你在这边啊。」
听起来耳熟的不祥声音,让我跟吉吉那转头过去看店门口。有个身材火辣,不看场合还穿着白袍的女人,叉着手伫立在那里。她蓝色的头发与眼眸我都很熟悉。
「怪了?这不是我的患者四九七〇七〇一号跟四九六二二四号吗?」
进入店内的女人正是变态女医生——慈珊·古拉儿·蝶珈森。
与其说嘉贝菈跟慈珊同是电波系女子,倒不如说是放射线系的女子,无论是性格或者容貌都很相似,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有血缘关系。看来,嘉贝菈似乎是用前夫的姓氏——萨多克利夫。
以我的立场来说,只觉得她们基因的关联性是可怕的恶梦。
「我想到个好主意。」吉薇脸上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前辈,还有那位先生与前辈的堂姐,你们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用餐呢?」
这个恐怖的建议让所有人面面相觑。
六名男女无法拒绝吉薇的善意,于是围坐在圆桌旁一起用餐的画面就此出现。
女人们倒是聊得很开心,我和吉吉那、伊吉却是沉默不语。老天爷居然能让感情这么糟糕的家伙全部凑在一起。令人讨厌的意外却经常发生。难道我就是原因吗?当我会这么思考的时候,已经显示我太习惯自己的倒霉运了。
我配合嘉贝菈和慈珊这两个邪恶魔女,一杯接一杯的喝酒。毕竟也没有别的事可做。回程我已经放弃开车了。不过,卡在喉咙深处的物体感觉还是没冲掉。
「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我们好好相处吧。」伊吉向吉吉那举杯敬酒。「只是因为拉尔豪金老爹这么交代过,所以我才会敬你的酒。」
然而,吉吉那见到对方举酒敬酒,却是别开了睑。
「你这个混蛋,伊吉大爷我都敬你酒了,你还不喝吗?」
伊吉目露凶光。
其实,吉吉那体内一直有咒式在运作,功能是分解一定程度的毒素与有害物质。经过强化的醇脱氢酶,具有立刻分解酒精的功能,在微粒体乙醇的作用之下,让人酒醉的乙醛也会被氧化酵素化合成醋酸,分解成二氧化碳和水。换句话说,吉吉那这家伙完全不会醉。
可是,吉吉那不喝酒最重要的原因,其实只是单纯讨厌酒的味道。
我很想说,吉吉那你的味觉是跟小朋友一样吗?但我因为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所以不会把这句话说出口。
所以,吉吉那对伊吉的回应也注定会变成:
「长耳亚尔利安人的臭酒,我们高贵的屠龙族怎么会喝?」
「喂,吉吉那,别跟亚尔利安人对上。他们虽然高唱和平主义,但骨子里却很沉不住气,而且个性很爱吃醋。」
「嘉优斯,我也是亚尔利安人血统,你如果有话想对我说,你不妨就直接说出啊?」
「嘉优斯,你和吉薇感情真好,嘉贝菈好寂寞哟~~」
「你是在用哪一种人格要勾引男人?直接用外科手术摘除你的大脑,对你会不会比较好?」
「变态医生慈珊,你闭嘴。你才应该跟腐烂的尸体打一炮再挂掉。」
「伊吉,你去死吧!」
「说这种话的慈珊堂姐也去死吧。我们有血缘关系让我觉得好丢脸哟。」
「算了、算了,交给我吧。为了一切圆满收场,在此就让吉吉那死一死好了。」
「嘉优斯,我们要不要到外面去单挑?让我用刀子告诉你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助旅行的诀窍。」
或许是因为酒精作祟的缘故,攻击型咒式士们的用语越来越嘴贱。
「真是的!要我讲几次啊,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好好相处啊!?」
咒式士们之间的争吵让吉薇发出愤怒之声。
在场的每个人都面面相觑,脸上都露出听到她想改变质量守恒定律般的表情。
造成我不幸的元凶吉吉那、变态女医生慈珊、让人弄不懂的嘉贝菈,口中念念有词的伊吉,以及罗唆个不停的吉薇。从我的立场来说,我想起自己和每个人都有过节。很不可思议的事,我似乎有了想要报复一下的小小恶意。
「那么,为了加深我们的交情,不妨来玩个小游戏吧?」
仰望着夜空的我,说出口的话让每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什么!?」
「就是我们依序念出数字,最多喊三个为止,喊到『一百』的人要受惩罚的游戏。」
虽然众人顿时都犹豫了一下,不过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来看,几乎都没有反对之意。
「我是无所谓啦,惩罚游戏似乎很有趣。」
「对呀。如果这个游戏可以让大家关系变好的话……」
吉薇与其余两个女人都赞成,伊吉尽管不太甘愿,也还是点头同意了。
「嗯,玩个十次左右可以吧。」
在场的所有人心情轻松地表示赞同或点了点头。毕竟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那个……要玩十次吗……」
只有吉吉那皱起他秀丽的高挺鼻子。不过,在他提出抗议前,游戏就已经开始了。
我们围着圆桌坐,从我的左边开始依序是吉薇、嘉贝菈、吉吉那、伊吉、慈珊。
「一、二、三。」
「四、五、六,这游戏的进度好慢哦。」
「别急、别急,之后会越来越有趣的啦,七、八、九。」
尽管我们一边瞎扯淡一边喝酒,数字还是不断地往上累积。
「呃,九十七。」
吉薇说完数字之后,接着轮到慈珊。
「我的病患,对不起,九十八、九十九。」
「居然是我哦!」
我发出惊讶之声,在所有人视线的催促之下,我无可奈何的说出「一百!」然后彻底认输。
「提议玩游戏的人输掉是怎么回事?」
「那么,该怎么惩罚呢?」
吉薇、伊吉与嘉贝菈,脸上都露出憋笑的表情。
不过,只有坐在我对面的吉吉那一脸严肃,也只有先前玩过好几次的吉吉那知道这是我的计策。
这游戏给输家的惩罚完全由赢家们决定。
而且不是只玩一次就结束了,会一直到规定次数为止。这个规则表示了什么?
没错,受惩罚的输家下次变成赢家时,一定会有一种心态,就是给别人的惩罚一定要比自己受到的更重。
换句话说,随着玩的次数的增加,给出的惩罚就会越来越不留情。
举例来说,上次吉吉那输给我的时候,惩罚就是要当我的椅子,给我坐上十分钟。
因为太过屈辱,吉吉那最后还呕出了一口血,脸上的表情棒到让我想拍照留念。
有的人或许会认为,只要绞尽脑汁让每一场对决都获胜就好了,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唯一没输过的人,在下半场会成为充满怨念的输家们的狙击目标。只要几名输家联手,就可轻易陷害特定的某个人。
于是我推出合理的结论:在一开始就受惩罚并且避免别人的怨恨,增加一起合作的人。然后在后半场展开大屠杀。
以游戏的惩罚来说,因为里面有女子参与,而且还是第一次玩,所以刚开始玩会不知道如何拿捏,惩罚的内容也会比较轻微。而且我的情人吉薇也是游戏的成员,所以惩罚不至于太过分或悲惨。
洞悉这个游戏的我,决定采取这种作战方式。
「好了,请大家决定怎么惩罚吧。」
我笑着征求众人的意见。吉薇手托着下巴,烦恼着该怎么惩罚我。
「呃,吃很辣的咖哩之类的?」她说出的惩罚实在很可爱。
不过,站在旁边的吉吉那,我可没有掉以轻心,他脸上掠过邪恶的神情。在我准备阻止吉吉那说话前,他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透过体内通讯得知涅雷斯路上发生了火灾。」
「讨厌,那边是我家的方向呀!」
吉薇连忙到店后面确认。吉吉那确认吉薇离开之后,吉吉那往慈珊的方向靠近。
吉吉那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慈珊点了点头。女医生的眼神充满了笑意,嘴角挂着恶魔的微笑,感觉都快流下口水了。
「哇!光看你的笑容就让我一阵冷颤了?」
「没有啦,那是因为酒洒到了嘉优斯你的衣服上了……」
我不由得往下看了看腹部。当我准备说:「又没洒到什么……」时,脖子上突然一阵轻微的痛楚。
我抬起了头,看到自己脖子插着针筒,液体正在注入我体内。接着,我看见吉吉那与慈珊一脸愉悦,以及嘉贝菈和伊吉的邪恶笑容。
「我居然这么简单就……中招了……」
意识因为麻醉逐渐模糊,我想抓住餐桌,但是双手却不听使唤,最后似乎抓住桌上的某个物体之后身体滑落,我整个人瞬间昏厥倒地。
地面。自己的手脚。我见到手中握着的物体。虽说不重要,但那应该是「银鳞亭」的火柴盒。
在我了解事态的瞬间,眼前便一片黑暗。
我坐在陌生的旅馆房间里,能够回想起的部分就到此为止。
我昏厥之后,应该是受了由吉吉那构思、慈珊执行的惩罚。可是,我依然回想不起内容为何。
到底是我单纯想不起来,或者是为了避免自己回想起来而精神崩溃,所以肉体启动了防御机制?
尽管我感到一团混乱,但还是离开了被窝。
当我穿上内裤与牛仔裤,打算扣上钮扣的瞬间,一阵比先前更严重的呕吐感突然袭来。
我用手捣住嘴巴,连忙找洗手间去。我打开离我最近的门,发现那是衣柜。急忙打开下一扇门之后,我看到了白磁马桶。
我把脸探进去呕吐。胃部的内容物翻腾到喉咙,我严重地呕吐起来。胃液让舌头感觉苦涩。
我好不容易吐完了。在难以形容的混浊水面上,浮现了那颗似乎被我吞下去的黑色小石头。
我看了之后又涌起一阵呕吐感。冲完水之后我站了起来。这次换成腹部一阵剧烈的痛楚。这股尖锐的疼痛让我整个人蹲了下去。
我寻找疼痛的来源,发现赤裸的腹部有一道细微的伤痕。感觉才缝合没多久的肌肤渗出血丝。
这又唤起了我的回忆。
有一股卡在喉咙的不快感。
我微微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银鳞亭户外座位区,上方看得见月光皎洁的夜空。既然如此,就代表这里是银鳞亭户外座位区底下。我环顾四周,见到奥利耶拉尔河畔的风景。由背部的触感判断,我似乎是躺在一条长凳上。
我感觉腹部有被人抚摸的触感。我以为是吉薇的爱抚而置之不理,结果却感受到了一股刺痛。
我撑起上半身,发现自己胸前衣襟大开。冰冷的手术刀抵着我赤裸的腹部。我的视线从握着刀柄的手往上移,视线随即与慈珊对上。攻击型咒式士们则是站在我周围。
「那么,请问这是什么邪教仪式吗?」
「这个呀,我听说,在先前的拉兹耶尔公司事件,肮脏的祸式曾经接触过你的腹部。」
面对我的冰冷视线,慈珊若无其事地说着。
「我要问的是,为什么你准备切开我的腹部?」
完全没在听的慈珊,以陶醉的眼神诉说了起来。
「一触摸皮肤我就知道了。无论拉兹耶尔或者中央医院的医生,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可以让你的内脏复原。我可是看过几千人的内脏,我绝对可以保证,嘉优斯你的所有内脏都是浴血天使的乐园。」
「……这个乐园的名称听起来还真让人讨厌耶。」我补充说道。「比起这个,你对我的外表感兴趣一下吧。」
「你的外表太平凡了,请恕我做不到。但如果是解剖或保存吉吉那的脸蛋,我倒是很有兴趣。」慈珊的手术刀旋转一圈,前端再次碰到了我的腹部。「所以,就让我重整你内脏的位置,顺便做成标本保存。呃——就是这种惩罚。对吧,各位?」
吉吉那以微妙的神情点了点头。嘉贝菈与伊吉也是一脸傻眼神情,但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完了,我没算到自己做人那么失败,让惩罚从一开始就达到极限!」
准备开溜的我,发现自己的身体因麻醉而无法动弹。慈珊压倒我的身体,一脸愉悦地打算开始解剖。
「等、等一下。」
连舌头都麻痹了的我,腹部感受到一股寒气。她的食指放在冰冷手术刀的刀背上,瞄准着我的皮肤。
「放心!这把手术刀是我的宝物,锐利无比。所以你乖乖让我解剖吧♪」
红色血滴渗出皮肤表面,银色的刀刃继续前进。另一把刀阻挡了它的进一步入侵。
那是魔杖剑的细长剑尖。握着剑柄的是嘉贝菈。
「慈珊堂姐,以惩罚来说已经很足够罗。再继续下去的话,对我的玩具就太过分罗。」
「我、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你的玩具、了啊?」
我说话口齿不清。可是,嘉贝菈良心发现真是帮了我大忙。
堂姐妹俩的视线在我的上方尖锐对立。
「别阻挠我。我感兴趣的只有嘉优斯的内脏。嘉贝菈感兴趣的是除了内脏以外的部位。之后我也会让你好好玩玩。欸!我们不是堂姐妹吗?」
慈珊的低声语语,让嘉贝菈感到犹豫。两人立刻就达成了共识。
「……真没办法。我帮你吧,毕竟我们是堂姐妹。」
魔女们利害一致后,两双充满恶意的眼睛望向了我。
「……我要诅咒你们蝶珈森家的病态基因。」
「放心吧,我精心用咒式设下了无菌力场,我也会帮你输血的。」
慈珊用酒精消毒后,把输血管插到自己的手上。管子另一端接在我的手臂上。红色血液通过输血管侵入我体内。
「看,我的血流进嘉优斯体内,我们两人的命相连了♪」
我有一种被变态注入毒药的感觉。我很想逃走,但麻醉的效果让我无法动弹。
慈珊的脸颊绋红如樱,她一边发出娇喘之声,一边用手术刀抚摸我的胸膛到腹部。虽然我肌肤的触感因为麻醉而消失,但还是觉得非常恐怖。
「我回想第一次见到嘉优斯内脏时内心的悸动了。带着忧郁的肝右叶与肝左叶,羞涩地躲在后面的胃只露出侧脸。装饰在大网膜上的小肠,根本就是神话中美的化身啊!」
脸上泛着红晕的嘉贝菈,开始附和慈珊彻底意义不明的言论。
「俗话说,人重要的不是外表而是内在,嘉优斯可说是内脏美人呢。总觉得我都『性』奋起来了耶!」
慈珊加上嘉贝菈。艾里达那最低级的变态女人们毫无理性的话语,似乎会让次元空间扭曲。
光是想像自己内脏外露的模样,我就感到恶心不已。
我知道血液正从脑部往下流,可别昏厥过去啊。我一昏倒的话,一切就完了。现在可不是在意内脏被别人看到而感到丢脸的时候。
「等等,你们在做什么啊!?」
以夜晚的奥利耶拉尔大河为背景,吉薇怒气冲冲地站在那里。愤怒之情让慈珊与嘉贝菈都愣在原地。
哦哦,我的情人啊,我打自心底深爱着你。
「那是我的!你们不准碰!」
两个变态女人的视线移向吉薇的指尖。慈珊的侧脸上显露出诧异。
「……难道你是胰脏爱好者?居然选择专家才会选的内脏,你的癖好意外地冷门耶。」
「不不不,慈珊堂姐。吉薇妮雅重视的是更下面的那个……」
「不、不是只有那个而已,包活那个在内,他的全部我都非常重视!」
听见嘉贝菈的言论之后,吉薇满脸通红地发飚。
「那个是什么呀?」
嘉贝菈与慈珊嫣然一笑。吉薇以愤怒的态度蹲了下来,眺望着河边。她选定岸边一颗需要用双手环抱的大石头,然后蹲了下来。双手触摸着大石头的吉薇,眼神非常认真。
「好,这颗石头又尖又硬又重,就用这个砸死害虫。因为有两只害虫,所以需要两颗石头。」
「知道了,知道了啦!你别准备凶器啦!」
「那么,我们再玩一次,看是由谁来解剖嘉优斯罗。」
听到慈珊下了战帖,嘉贝菈立刻点头表示赞同,吉薇回以凶狠的目光。吉吉那和伊吉则是很开心地离开了。
「各位,你们没听过人权这个词吗?还有,你们不能设法解除一下我身上的麻醉吗?喂——?」
我的思绪回到了房间内,抚摸着腹部的伤痕。
为了玩一个游戏差点丢了小命,这真是恐怖至极。
吉薇要是晚来个几步,慈珊就会用她的脸颊磨蹭我的小肠,嘉贝菈会在一旁恶作剧,我的命运将会和练习解剖用的青蛙一样。
坐在床上的我,感谢着情人。谢谢你,吉薇。我绝对不会再劈腿了。
「唔、嗯。」
娇艳的呻吟声从我的背后响起。可是,我转头去看却没见到床上有任何人。我抱持着戒心寻找。声音是从床铺与墙壁间的空间传来的。我窥探过去,看见了人体的肌肤。
窈窕的身体曲线,从白皙的背部一直延伸到滑嫩的臀部。换句话说,有个全身赤裸女人倒卧在那里。
(呜哇啪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我反射性用手捣住嘴巴,诧异的尖叫声差点脱口而出。
我才刚发完海誓山盟,立刻就发现自己与别的女人睡过了,这个事实让我难以置信。
既然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了,那么吉薇就更不可能会相信我了。
这女人到底是谁啊?我焦急地凑近她。当我准备瞥视那女人的脸时,突然有一阵疼痛感。我的鼻头撞到墙壁上的挂衣架。
虽然眼角泛出泪水,我还是用手压住鼻子。我一边忍住痛楚,一边俯视床铺与墙壁之间的空间。
红色液体滴落在女人赤裸的背部。
我感觉鼻子下方一股温热。我连忙找起镜子,但却找不到。我捡起地面上的魔杖剑,然后拔刀出鞘。用刃身映照出自己的脸庞之后,我看见自己正在流鼻血。呃,真是逊毙了。
我发现一件事。仔细一看,我之前好像就流过一次鼻血,而且血迹已经干了,不过这次的撞击让我又再次流了鼻血。
我回想起先前那次流鼻血的经过。
第二回合的游戏开始。我勉强自行治愈差点遭到解剖的伤口,从我左方坐的人依序是吉吉那、嘉贝菈、伊吉、慈珊、吉薇。在餐厅的户外座位区,激烈的游戏战斗再次开始。
「那个,客人,你们声音太大会造成别人的困扰。」
女服务生怯生生地说着。收到我的锐利视线之后,女服务生短短地尖叫了一声。放在银盘上的酒洒了出来,弄湿了我夏天穿的外套。
「对、对不起。我立刻替您拿去送洗!」
「不用了……给我走开。」
我举起手,不让黑发的女服务生靠近我。
原本是愉快的饭后余兴节目,结果变成充满了险恶的气氛。
「算了,别这样,只是玩个游戏而已,大家开心地玩嘛。对吧,嘉优斯?」
「也是。为了一个游戏而发脾气,未免也太幼稚了。」
吉薇打了圆场,我也微笑面对,这是一种看起来很成熟的笑容。
但在我的内心里,我可完全没原谅那些玩游戏时陷害我的攻击型咒式士。我决心要让他们下到更可怕的地狱,让他们每个人都心理崩溃。
首先是吉吉那,我第一个就从你这提出多余建议的家伙下手。
我隐藏趄自己的坏心肠,每个人口中的数字继续依序往下传。
「九十四、九……」
「咳咳咳。」
伊吉说出数字时,我刻意咳了起来。
「我觉得喉咙深处的那股怪怪感觉一直挥之不去。」
「你用眼镜跟你说蠢话塞住你的破喉咙,然后去死吧。」
在伊吉抱怨时,我的视线落向吉薇。吉薇发现我眼神里的意图,她立刻就理解我的意思,接着喊了下去。
「……那么,我是九十五。」
「吉薇你喊得好快呀,那我就喊九十六就好了。」
坐在我左边的吉吉那挑起了眉毛。
「等等。嘉优斯你刻意让伊吉喊的数字中断吧?」
「很遗憾的,吉薇与慈珊马上就接着喊了,所以来不及罗,,、」
我吐了吐舌头,用手指挖起耳朵,斜眼瞥视着他,眼神里带着嘲笑之意。
「我要喊的数字是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好了,该怎么惩罚吉吉那呢?」
除了咬牙切齿的吉吉那之外,每个人都认真地思考起来。
「不然就跟小嘉优斯一样?对了,让小吉吉那穿女装……」
当嘉贝菈用另一个人格这么说的瞬间,在场人都烕觉周围的气温骤降。
只见吉吉那手放在屠龙刀刃柄上,锐利的眼神仿佛转化为一股无形的压力。餐厅里其他桌的客人都愣住,那些善良老百姓脸上都出现了畏怯神情。
我的脸凑向嘉贝菈,视线则是落向吉吉那,然后在她耳边低语。
「讨厌啦,你靠人家好近。」
「别闹,重点不是这个,你认真一点……」
我低声向嘉贝菈说完之后,她接受了我的意见。
「没错,扮女装太简单了。我想给吉吉那大人的惩罚是……向未婚妻做爱的告白。」
嘉贝菈的发言让吉薇与慈珊的眼睛为之一亮。女人对于与爱情有关的话题实在很感兴趣。
「开什么玩笑,我绝对不做那种事!」
吉吉那踹开椅子站起来,拉出刀柄与背上的刀刃结合。
「吉吉那,你现在都几岁的人了,不要再耍任性了,这样大家都会很困扰的。」
「我没在开玩笑!基于屠龙族战士的尊严,我不可能做如此软弱的事!」
相较于女子们兴致盎然的脸,吉吉那则是拔刀进入备战状态。展现出来的决心是:若是硬逼他做,他就要杀掉在场所有人。没必要展现出这种奇怪的决心吧?
「怪了、怪了,吉吉那先生,这样子不是很奇怪吗?」
吉吉那火焰般的视线落向一边摸着下巴,一边喝酒的我。我毫不在意地继续说了下去:
「高傲的屠龙族战士,你连小小的游戏规则都无法遵守吗?或者是你讨厌你的未婚妻?」
霎时,吉吉那的全身爆出一阵猛烈的杀气,朝着我迸射而来。虽然他看起来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我的心脏已经吓得缩了起来。
我打的王牌是讲道理与吉吉那的骄傲性格。吉吉那打的王牌则是愤怒。
吉吉那眼里的神色复杂而愤怒,犬齿咬得嘎嘎作响。然后,他终于静静地收回屠龙刀。这场是我赢了。
这是最基本的心理学,一开始先提出不可能的要求,然后接下来的小小要求就比较容易被接受。因为拒绝过一次就会有罪恶感,而且在比较前后的难度之后就会做出让步,这次似乎也进行得很顺利。
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吉吉那颤抖着玫瑰色的唇瓣说起了话:
「我、我、我的未婚妻是一个很、很棒的女人,我深……」
吉吉那的脸上浮现痛苦至极的神色。
若要在众人前面表达自己对别人爱意的话,我宁愿全裸去参加父母的葬礼,然后跪坐着失禁。对于性格高傲的吉吉那来说,这向未婚妻表达大概比死更辛苦吧。
无敌的吉吉那,在地球上唯一害怕的是故乡未婚妻的情绪。
她的美貌似乎比吉吉那更出色,若是未婚夫讲的话很无聊时,她就会踹未婚夫的屁股,吉吉那非常怕她。
在我想像之中,吉吉那的未婚妻虽然有着美丽的容貌,但是也混合着狮子与大象的样貌。总之,大概不在人类所能想像的范围之内。
「深、爱、着、未、婚……」
吉吉那紧咬的嘴唇中喷出鲜血。为了防止自己精神崩溃,他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拼命进行抵抗。
「妻?」
吉吉那的眼睛失焦了。在旁边看好戏的我,在他倒下来的时候完全来不及躲开。
银发包覆的后脑勺撞到我的鼻梁,让我的眼睛直冒金星。
吉吉那的体重与重型机车差不多,被压在下面的我挣扎着想逃开。鼻子好痛。我望向地面,发现了红色水滴。摸摸鼻子之后,我发现自己在流鼻血。
光是今天我就当了两次别人的肉垫。我连如此多余的事都注意到了。
回想起吉吉那当时的表情,让我的笑声和鼻血都停不下来。
因为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于是我用手捣住嘴,手撑在桌上笑个不停。
不过,我又想起现在的状态其实让人笑不出来。
在床铺与墙壁之间昏睡女子到底是谁?
我抓住昏睡女子的赤裸肩膀,窥探着她的侧脸。
这个女人不是吉薇。而且也不是嘉贝菈也不是慈珊,这一点让我认真地感谢上天。
我观察起这名女人。一头及肩的黑发,象牙色的肌肤。虽然她的容貌很美丽,但让人感觉是个冰山美女。女人发出呻吟之后,让我反射性的向后退,女人眼皮下的睫毛开始颤动,然后终于睁开了眼睛。睡眼惺忪的乌黑眼眸,视线与我对上。
从墙壁与床铺之间起身的女人,全身上下一丝不挂。理所当然地,丰满的胸部与粉红色乳头都映入我的眼帘。
我的视线从女人意外锻链过的腹肌继续向下移。我拼命抵抗身体诚实的欲望,好不容易转开了视线。
我的思绪非常混乱。
即使因为酒精的作用和慈珊的麻醉让我变得怪怪的,我的理性也不会那么轻易输给出轨的欲望,我如此坚信。
不对,我的理性好像从没有赢过出轨的欲望。
在我的内心产生动摇时,女人朦胧的眼睛恢复神智,发现了我的身影。我直接开口问她:
「这位小姐,请问您是哪位……」
「你!」
女人在毫无预备动作之下挥起左脚。她使出强烈的回旋踢。我举起左手挡了下来,骨头却因沉重撞击而格格作响。
在女人收脚的同时,女人右手又伸出来。
她不知何时手中握了把短剑,朝向我的鼻子刺了过来。
第三回合的游戏开始。围坐在圆桌旁,终于止住鼻血的我,从左边依序坐的是嘉贝菈、吉吉那、吉薇、慈珊、伊吉。
「这位客人,不好意思,因为我打翻了酒,所以特地拿衣服来赔罪,请您换一下……」
手上拿着一套西装的女服务生,开口向我搭话。
「不、需、要。」
我一字字地慢慢说,这样的回应让女服务生感到很害怕。
「抱歉,我这么大声吼你。可是,我现在忙着打一场重要的战斗,拜托你暂时别跟我说话。」
我把脸转回圆桌去,发现现场的气氛正在直线恶化。每个人口中说出的数字听起来像是在对别人下诅咒。
慈珊脸色发青。
那是当然的。因为她下一个将成为我个别击破的狙击目标,而且再怎么想应该都是会轮到慈珊。
「救、救救我,嘉贝菈!我们是堂姐妹吧!?」
「我现在不是嘉贝菈哔!我是魔哔星的波露罗加,噗鲁哔——九十五。」
嘉贝菈也认为能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紧接着,吉吉那也喊出「九十六,下一个」,进入了安全地带。
「对不起哦,慈珊。我得替嘉优斯报仇,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吉薇的声音,让慈珊的脸色由青转白。
「我、我不想喊一百。惩罚到底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所有人都把慈珊压住,我要毁灭诸恶的根源。」
所有的人都压住了哭天喊地的慈珊,我从女医师的怀中抢来手术刀。
「毁掉人家工作用的重要工具实在是太惨了啦。嘉优斯,你还是选别的惩罚吧。」
吉薇打算阻止我,慈珊则是大声喊叫。
「对呀,那是我的宝物耶。没事就用于无意义的解剖,而且要改造无罪的实验动物或者人类,嘉优斯,手术刀非常重要啊!」
「……嘉优斯,彻底破坏那把手术刀。」
随着吉薇冰冷的死刑宣言,手术刀被我抛向夜空。我拔出魔杖剑优尔加,往掉落的手术刀挥舞而去。
手术刀断成两半的清脆声响听起来实在很舒服,我同时也听见了慈珊的灵魂破碎的声音。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慈珊发出凄厉的尖叫。断裂的手术刀掠过我的鼻尖掉落而去。
我后空翻躲开掠过鼻尖的手术刀,降落在地面上时扭伤了脚踝,让我痛得要命,不过至少躲过前一劫了。这就是我当时的回忆。
全裸的女人一直追着我跑,蹬着床铺飞跃而起。
我躲开了闪闪发光的短刀,但女人随即改为由上往下劈砍。我用左手击中女人的右臂,迫使她松开短刀,我挥出右拳击向她的侧腹。
不等她痛苦喘气,我立刻扭转女人的右手,让她摔落在地面上。最后朝她的脖子落下一记手刀。
原本我还准备膝击倒地女人的心窝,再以必杀之拳挥向她的咽喉,不过我总算回过神来。
「哇,对不起,打得太过火了!」
我从女人身上跳开之后,女人把手撑在地面,并且吐出了胃液。她大口大口地喘气。
刚才我反射性使出吉吉那教的屠龙族式护身术,以及从库耶罗身上学会的武术,但怎么想,那些招式都是以杀人为目标的招式。
在廉价旅馆的房间里,我俯视着那个女人,情绪也逐渐冷静下来。
等一下。这女人我连看都没看过,她到底有什么理由要杀我?
难道她被喝醉酒的我霸王硬上弓了?
这种蠢事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我连忙检验起后续的回忆。
「来来来,快来欣赏有趣的街头表演。」
街头艺人闯入户外座位区。那女人穿着圆点的衣服,脸上戴着假鼻子。她从滑稽的帽子里变出白鸽,表演魔术给客人看。女街头艺人用活泼的语气对着我说:
「这位客人,你可以把外套借我吗?我从外套里变出兔子给你们看。」
「不要。」
虽然我今天经常被别人搭话,不过我现在可没闲功夫回答。我挥了挥手赶走街头艺人之后,把精神集中在游戏对决上。
第四回合的游戏开始。有趣的游戏这种概念,其实已完全从这个场所消失了。
我、嘉贝菈、吉薇、伊吉,以及脸上表情像抽象画一样的慈珊,一脸郁闷的吉吉那都坐在一起,无情的数字继续依序往下传。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啊。」
「什么?你在啊什么?」
才刚说完五十的吉薇,对我喊出声音表示疑惑。
「不,没事。继续吧。」
每个人脸上都浮现出无法理解的表情,不过在下一个瞬间却各有所思。
其实我大喊一声真的是没有意义的。不过,刚才那个「啊」的一声,大概会让人以为那个数字是决定性的数字。在此解释一下他们的心态,因为五十乘以两倍是一百,所以在场的人会以为说出五十就等同于宣告败北。
不过,在这场对决里,并没有所谓的数学必胜法。
例如把缩小喊的数字的范围,把最后一个数字改为二十,然后设定为只有两个人玩。两个人玩的时候只要先喊出十九就赢了,要抢到十九,就必须抢到往前推四个数字的十五。要抢到十五的话,只要先抢到十一就行了。要抢到十一的话,就要先喊到七,结论就是一开始先喊出一的先攻者获胜。而且,当对手喊的数字是四的倍数、四的倍数加二、或者是四的倍数加三时,先攻者也会获胜。只有先攻者喊到四的倍数加一的数字时,才会变成后攻者获胜。
不过,当玩游戏的人数超过三人的时候,就不可能保证能抢得到十九或十八,所以所谓的数学必胜法就不存在了。
换句话说,决出胜负的关键在于纯粹的心理战。这个唯一派得上用场的战术,重点在于用话施压,吸收同伴,把玩家的恶意集中到特定对象身上。
充满恶意的数字持续往下传,吉吉那喊出九十六而进入安全地带。
再继续这么喊下去的话,只喊出一个数字的话,九十七也是我,九十八是嘉贝菈,九十九是吉薇,一百则变成伊吉。
即便精神如钢铁般坚定的吉吉那,似乎也无法忍受受到第二次的惩罚,所以他改变作战方式,采取消极态度,也就是不得罪任何人。
突然,我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邪恶的绝招。如果我就这么喊出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直接干掉嘉贝菈虽然也不错,但是我有一个更愉悦爽快的主意。
「九十七,下一个换嘉贝菈。」
「九十八……」
嘉贝菈发现了,如果她喊出九十八,自己身旁的吉薇就会喊出九十九。
当然,吉薇旁边的伊吉就必须喊出一百了。嘉贝菈犹豫地说:
「九十八、九十九。下一位……」
「嘉贝菈前辈!结果你选择了救你的男人,而不放过我这个后辈!?真令人难以置信!?」
吉薇发出哀叹,嘉贝菈则为了逃避责备,拼命地移开目光。
「要恨的话……去、去恨你的男朋友啦。快喊出一百!」
如此一来,就等同破坏了嘉贝菈与吉薇往日在职场上的交情。
光是埋葬嘉贝菈无法平息我的愤怒。我要把那些烂咒式士的人际关系破坏殆尽。
为此,就算要把我的情人出卖给恶魔,我也会含泪忍受。不过我却没有任何想流泪的感觉,这又是为什么呢?
吉薇咬住小巧的唇瓣,喊出了「一、一百……」。
根据这段回忆,我的性格还真的有够烂。
不过,我还是完全不知道眼前的女人何时与我扯上关系。
我问起在地板上喘气喘个不停的女人。
「请问,你会突然袭击我,是因为我做了什么,呃,不该做的事吗?」
女人一边调整呼吸,一边思考。
「你不记得了吗?」
「咦?哦哦,昨晚的事我只记得片段。」
当我开始担心起来的时候,那个女人总算给了我答覆。
「我自己也很混乱啊。看到眼前有个半裸的男人,当然会很惊讶吧?」呼吸急促的女人露出了微笑。「你不用担心,没发生犯罪行为。」
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是她的下一句话却带来了强大的冲击。
「毕竟是在两人同意之下发生的嘛。」
女人说的话让我差点大声叫出来。
大叫之后我又回忆起之前的事。
「噗~~噗~~」
有只可爱的小猪在我们眼前叫了起来。
这是吉薇受到的惩罚下场。
夜晚的艾里达那河畔。鼻子被胶带往上贴,双手双脚撑在地面上的吉薇,被迫扮起小猪。
「感觉很不认真耶。」
听到嘉贝菈的低声呢喃而转过身的吉薇,脸上的表情比鬼更可怕。
「小、小猪的表情才不会这么恐怖的脸,要扮得可爱一点。」
「算了,嘉贝菈。你这样像是在挑衅一头受伤的野兽欸?」
伊吉拼命阻止同事的暴走。可是,在嘉贝菈的脸上早已看不出一丝理智神色了。
「吉薇,不对,小猪。叫得更大声点!手的姿势要摆得跟猪蹄一样,要展现出偶蹄目的悲哀与家畜的服从啦!」
阻止嘉贝菈继续说下去的我,看见了吉薇的表情。
「吓!吉薇的脸上已经快浮现杀意了!」
忍着不掉眼泪的绿色双眸,眼中的熊熊怒火,燃烧得比地狱的业火更炽盛。
吉薇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憎恶,仿佛能在夜里创造出不可能存在的海市蜃楼。
「噗~~噗~~噗~~噗~~」
在艾里达那的黄昏中响起的叫声,犹如自冥界而来的可怕诅咒声。
「……欸,嘉优斯。」
站在我旁边的吉吉那听着尖叫开口说话。
「……我知道,你不用说我也很清楚。」
我们两人静静地交谈。
「要我来说的话,接下来的游戏会弄死人的。」
吉吉那的预测远比荷顿的占卜更精准,我苦涩地咽下了口水。
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