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凯,露耶好像睡著了。」
听到赶来的蕾斯这么说,我因为懊悔而快要发疯的脑袋才冷静下来。
「……嗯。看来她好像被说了很难听的话,现在累了,正在休息。」
为了不让双臂太过用力,我压抑自己的感情。
为了不吵醒发出细微呼吸声的露耶,也为了不让心中这股激情爆发。
然而,在我爆发之前,蕾斯就忍耐不住了。
「呜!阿凯,为什么你的朋友会放著这种风俗不管!我听说露耶也是他们的朋友不是吗!」
蕾斯难得表现出愤怒。
懊悔的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她似是希望能立刻抱紧露耶,靠了过来。
没错,她说得对。我也一直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身居要职的他们会放著这种歧视白发精灵的习俗不管?
即使这其中有著某种理由,在地球出生长大的他们也应该不会认同才对──
正当我即将沉浸在思绪之海中时,怀里的露耶好像动了一下。
「……蕾斯,你不用那么生气,我没事的。」
「啊……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露耶,你还是继续睡比较好。我会把你抱到魔车上。」
露耶在我怀里慢慢地转动身体。
然后,看到她仰望著我的表情,我心中一凛。
……她有点不太对劲,看起来不像是刚才那个脆弱、受了伤的她。
她给我一种有些怀念的感觉。
「阿凯,我已经没事了。魔车停在森林外面吧?我们一起走过去吧。」
这些许的变化让我想起了过去。
心中充满宛如乡愁般的思念,让我再次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呜哇……别这样,放开我,我不是说没问题了吗?」
「……露耶。」
「嗯?怎么了吗?」
是露耶。毫无疑问是她。可是──是让我有些怀念的露耶。
「露耶……这种程度的小事,我马上就能看出来。」
「你是指什么?嘿咻……好啦,我已经能自己站著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
她不知为何说要「休息」。既然如此……那我就对「她」这么说吧。
「露耶……好久不见。」
「……我不懂你的意思。阿凯,我不是一直陪在你身边吗?」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你一直都陪在我身边。
§§§
「露耶,我已经发现了。可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觉得能瞒过你。其实……我能分割自己的思考。」
露耶久违地用教导学生般的口气说明自己的情况。
在感到怀念的同时,我也感到懊悔与悲伤。
因为这就表示……露耶过去曾经有过让她变成这样的经验。
她的话总结起来,就是下面这样──
一味为了守护众人而挥剑,却又没能完全被人们接纳的她,逐渐隐藏起自己身为人类的感情。
留下的就只有责任感和要打倒敌人的意志。
我曾经听说过,有些人会为了逃避心理压力,而诞生出担任牺牲者的人格。
但她并没有变成那样。因为她说她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把感情分割开来。
她能做好那些令人难受的事情与任务,还能不时解放「想要享受某些事物」和「想要重视某些事物」的心情,避免内心变得完全冰冷,藉此保持平衡。
可是──就算是这样,一千年的岁月还是太漫长了。
在她忍受著那种孤独的过程中,用来切换区隔开来的心灵与性格的开关坏掉了,让两种心灵与性格分别独立成不同的人格。
但根据她的说法,两种人格不会突然切换,而是会慢慢覆盖过去。
换句话说,露耶是在旅途中,从身为一位「老师」的人格,慢慢变成平时那个天真无邪的人格。因此,她无论何时都跟我们在一起,为了能从客观的角度一直守候著我们,她把自己隐藏在露耶心中。
露耶不时展现出来的成熟模样,还有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时,那种绽放著深蓝色光芒的眼神,应该都是眼前的她造成的影响吧。
但那位身为「老师」的她再次出现了,这就表示──
「对我来说,过去的同胞与他们的子孙果然是特别的。我在无意识中想了许多事情,如果要用纯朴的心灵完全承受那些事情,可能有些困难。」
「那只要我们还在这个大陆,露耶的心就会处在不安定的状态下……是吗?」
「或许吧。如果能消除掉她目前感受到的不安与不满,也可能不会这样。」
她在我面前有些自嘲地这么说。她口中的不安与不满到底是什么?
她果然对住在这个大陆上的精灵有所不满吗?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应该很恨他们,想向他们报仇,当面质问他们吧。
但结果出乎我的意料,她口中的不满竟然是──
「其实……阿凯,我对你也有不满。」
「……我?」
「没错。首先,你为什么都不跟我商量?你在想些什么,我跟蕾斯都发现了。难道我们就不能三个人一起好好商量吗?」
「……这个嘛……」
被她说中了。不,是我被她们宠坏了。我以为就算她们隐约发现了我的想法,也会假装视而不见。
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蕾斯都会支持我。
露耶也是一样,每次我想要做些什么时,她不是傻眼地表示赞同,就是天真无邪地助我一臂之力。我被她们两人宠坏了,这就是她想说的话吧。
「阿凯,你打算为了我对布莱特一族做什么?」
「这个嘛……」
被她问到核心问题了。那就是我的愿望走到最后可能会发生的结局。
「我想当面质问他们,为什么至今依然留存著厌恶露耶的风俗?到底是谁在散布并肯定这种风俗?还有──我要叫他们道歉,为背叛你一事道歉。」
「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想把他们全部杀光呢。」
「……不好意思,老实说我也有过那种想法,这得视对方的回答而定。我还没放弃那种想法。」
老实说,我这人并不正常。当我的怒火超过极限时,就会不断膨胀,把理智与常识全都拋到后面。就连一般人不会做的事都能轻易做出。
我会完全舍弃道德之心,连自己现有的一切也全都舍弃,只顾著往前冲。
那已经不算是人类,只是个怪物了。那是发狂的暴力化身。
即使有这样的自觉,我依然认为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很乐意踏上那条道路。
可是,要我让别人知道自己那种疯狂的一面,就有点……
「……你是个温柔的人。就是因为你太过温柔,才会变成那样。可是,你最好还是别再那么做了,因为那会变成你的伤口。更重要的是──我并不希望那样。」
她稍微放松比平时严肃的表情,向我伸出了手。
就像我平时做的那样,轻轻抚摸我的脑袋。
「这是『摸摸头』对吧?我最喜欢被你这双又大又灵活,有时候又很可怕的魔法之手摸头了。」
「……别这样,我会忍不住的。」
「如果我跟蕾斯不看著你,你就会做出那种决定。就是因为我隐约注意到这点,才会逃离那个城镇。要是看到那种场面,你肯定会失控的。」
那双比平时还要成熟的蓝色眼睛不断揭露我内心的黑暗面。
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被她教训。
然而,这不知为何令我感到神清气爽……几乎要被她说服。
真是卑鄙。一旦其实超过一千岁的大人认真起来,我就招架不住了。
「你愿意展现自己温柔一面的对象并不多,所以才会失控。就像那天独自挑战龙神一样,你又想自己一个人前进了。即使得不到你想要的结果,也不能自暴自弃喔,我们就是为此陪伴在你身边的。」
万一我们没能得到对方的道歉……
万一对方认为自己祖先的行为不关他们的事,因此拒绝道歉的话……
万一对方不肯帮忙根绝这种可恨风俗的话……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我忍住这股怒火吗?
明明现在说著这些话的你也是那种风俗的受害者,更是过去的遗产。
明明你的心都已经承受不住孤独,分裂成了两个。
「我会治好自己的心病给你看,而凭你想到的方法,肯定是治不好的。」
「我认为也有只能靠复仇治好的心病,就算是这样,你也要我别那么做吗?」
「让别人替我解决这件事……我觉得那样是不行的。我必须用自己的双腿,找到属于我的答案。所以,你能让我稍微任性一下吗?」
露耶把摆在我头上的手抽回去,这次换成竖起食指,像是在表现自己想法的转变般开始转圈圈。
那动作看起来就像平时的她。
我能感觉到那个天真无邪,最喜欢快乐事情的她,现在依然在我眼前。
也许是她的那种人情味跨越心中的隔阂混了进来吧。
正因为如此……她才会从一开始就有些脱线……却又让人觉得温暖。
我想起初次见面那天,她邀请在森林里迷路的我到自己家里时的事情。
想起我们以那种幸福却又有些不可思议的关系度过的一年。
……没错。要是我走错路了,可不只是露耶与蕾斯会受到影响。
搞不好连我刚来到这世界的第一年,也就是与现在在我面前露出成熟表情的她共度的时光,都会变得毫无意义。我总算想通这个道理了。
露耶诞生的理由以及让她变成这样的理由,都会因为我的独善而消失。
她确实不可能希望那种事情发生。不管是现在的她,还是平时的她都一样。
「好,我决定了。阿凯,请你把我带到这个国家的国王面前,我想用自己的嘴巴跟他谈谈。不过……在走到国王面前的路上,我希望不要有人流血。」
「在没有牺牲与争斗的情况下,把你带到这个国家的国王面前啊……这个愿望还真难实现。」
「呵呵,来到这个地方的我们,已经得不到欧因克的支援了。真的非得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抵达国王面前不可。如果要带我过去,我觉得这个任务会非常困难。」
这个愿望肯定是她施加在我身上的束缚,为了不让我疯狂的情感与力量失去控制。
「我明白了。这个愿望,我会实现给你看的。我要不流一滴血,把你送到国王面前。」
我相信这个愿望实现后,肯定就能找到拯救她内心的方法,还有她所期望的结局。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来实现这个愿望吧。不管是现在心中抱有的愤怒还是憎恨,我都会压下来给你看。
其实我很清楚,不管是现在这种风俗,还是过去的背叛,背后都藏著元凶。
我也明白找到那个元凶才是我该做的事,这股怒火只不过是一种自我满足。
「好啦,我们走吧,阿凯。蕾斯一直用担心的表情在看著这里喔。」
当我回过神时,才发现蕾斯就站在不远处,一脸不安地看著我们。
她肯定是没有信心,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该过问的事情吧。
「我来跟蕾斯说明吧,这段期间交给你驾车行吗?」
「当然可以。我希望你能让蕾斯放心。」
然后,我们再次踏上旅程。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现在只要暂时让我们逃避一下就好──
§§§
「蕾斯,到我旁边来。在那种地方睡觉,脸上会留下痕迹喔。靠在我身上吧。」
「好……好的……总觉得有些紧张呢。」
「呵呵,我还是我啊,只是脑袋变得稍微死板些罢了。」
从客车里传来的对话,让我得知事情已经大致说明完毕。
虽然总觉得气氛还有些拘谨,但我想蕾斯应该很快就会习惯了吧。
尽管露耶的言行多少有些变化,但本质上的温柔与坚强还是没有改变。
不过,如果继续彻夜驾驶魔车,魔物迟早会承受不住。
我很想在天亮前找个地方休息,可是……
「街道两侧都是密林啊……晚上踏进密林可能有点危险……」
我并没有探知魔力的能力,也不像蕾斯那样拥有实用的魔眼。
但是……不知为何光是在这条夜晚的街道上驾车,就有种既诡异又恐怖的难以言喻感觉,从肌肤轻抚而过。
虽然会对魔物造成些许负担,但我觉得还是撑到天更亮一些比较好。
于是,我强忍著打呵欠的冲动,重新打起精神,驾驶魔车。
彷佛夜晚逃离,远去了一般,天空边际慢慢找回光明。
我一边放慢魔车的速度,一边确认时间。现在快要早上四点了。
环视了周围后,我在曙光之中看到树林间隙后方的景色。
我们似乎行驶了相当长的距离,来到树木比较少的地方了。
然后,本应在客车里睡觉的露耶打开窗户向我搭话。
「看来魔车跑了一整晚呢。差不多该休息了吧?」
「早安,露耶。可是,我实在不想毫无准备就在夜晚的密林里停车。」
「嗯……这个决定八成是对的。我不久前就在想了,这个大陆的魔力流向有些扭曲,应该是七星封印对整个大陆都造成影响了吧。」
「你的意思是……魔物会比较容易出现吗?那可就麻烦了。」
「我想只要使用能驱魔的魔导具,应该就没问题了。比起我居住的森林,这里还算好应付了。」
「哈哈哈……跟那座森林比起来,不管在哪里露营确实都差不多。」
真令人怀念。经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那座森林的魔物……老实说,它们跟其他地方的魔物等级差太多了,虽说不会让我陷入苦战,但我也觉得若不跟露耶联手出击就不好对付。
「对面有一条通往森林里面的小路,我们去那边找看看可以露营的地方吧。」
「嗯,我明白了。那我就暂时继续当蕾斯的枕头吧。」
看来露耶的大腿变成蕾斯的枕头了。她已经完全是个称职的大姊姊了。
我把魔车停在弯过小路后来到的树木稀少之地,在有些奇怪的时间点开始准备露营。
「那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顺便设置结界魔导具。蕾斯也跟我一起来,我知道你应该还有点想睡,但只要走几步路,应该就会清醒多了。」
「好的……对不起,我刚才好像完全睡死了……」
「毕竟在不习惯的船上旅行了那么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睡眼惺忪的蕾斯陪伴下,露耶干劲十足地如此提议。
她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兴奋,果然是因为这让她感到有些愉快吧?
还是说,她只是满心想在蕾斯面前好好表现一下?
这种让人联想到平时的她的言行,让我莫名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也许是因为踩到朝露而脚滑,我才刚这么想,露耶就漂亮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真厉害,她滑倒的模样就像是一幅画,让我忍不住赞叹。
「…………蕾斯,你要小心跟著我走,不然就有可能像这样滑倒喔。」
「我……我知道了……呵呵。」
露耶姊姊,你的耳朵都红透了喔。
被留在原地的我环视周围,找寻适合搭帐棚的地方。
搭在草皮上也不错,但容易留下痕迹。虽然追杀露耶的人应该不太可能追到这里,也很难想像对方会跟踪我们的魔车,但还是保险一点比较好。
「呼……要我不流一滴血,把露耶送到国王面前啊?到底该怎么做才好……」
我边走边自言自语。虽然我在脑海中模拟了几个办法,可是──
我最先想到的办法是拜托达利亚或修因帮忙。这件事恐怕没那么容易办到,但就他们与国家中枢之间的连系这点来说,这是最快的捷径。
除此之外,还有设法得到某种正当理由这样的办法。如果现在是战乱之世,凭我的实力应该很容易就能拿到战功,藉此爬到国家中枢的地位,但现在是承平之世。
当然也有带著露耶潜入王宫这样的办法,但如果警卫也是修因和达利亚负责的工作,可能就无法不让任何人流血了。我可不能与人起冲突。
更重要的是──我也并非积极要与这个国家作对。要是有个万一,我不会犹豫,但我不打算跟两位挚友置身的国家为敌。
「总之,我们现在情报不足,不清楚这个国家的详细情况,看来得优先收集情报了。白发精灵与影子魔物、布莱特一族的历史与国家的由来……课题可说是堆积如山。」
我走著走著,结果好像来到街道附近了。差不多该往回走了吧?
嗯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找个土壤露出在外的地方,或是落叶很多的地方──
就在这时,彷佛要打断我的思考般,我听到了类似马蹄声的声音。
脚步声从街道那边转往这里,确实往这里逼近。
发生什么事了?对方是谁?我一边摆出架式,一边注视声音传来的方向。
然后,我看到一只长得像是马的魔物,还有骑在上面的女精灵。
她的发色是……浓密的金色,眼睛则是──非常深的绿色。
我啐了一声,思考现在该如何是好。那家伙是什么人?为什么往我这里过来?
但我没时间继续思考,因为对方似乎注意到我了。
「啊啊~!有……有人耶!我现在要跳过去,你可以接住我吗!」
「什么?喂……呜哇!」
对方突然向我飞扑。完美加上惯性的身体猛烈撞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把对方接住,却因为力道过猛而倒在地上,变成被扑倒在地上的姿势。
没想到连赋予在这件大衣上的[冲击耐受性]都没办法完全挡下这一撞。
换作是别人的话,就连接住她的人都会受重伤吧。
真是的,这家伙到底想做什么……
「得……得救了……谢谢你的帮忙,我立刻替你施展恢复魔法。」
「不需要。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女精灵不知为何准备在推倒我的情况下发动魔法。
我想要把她推开,可是……啊,不好,碰到某种非常柔软的东西了。
我终于也得到名为幸运色狼的主角特有能力了吗?
……如果对方不是疑似布莱特一族的女生,那还真是赚到了。
「阿凯,我们回来了。刚才有只魔物用非常快的速度跑掉──阿凯?」
「嗯……阿凯,现在是什么状况?连我看了都不太高兴喔。」
「我突然被袭击了。你们两个快来救我。」
「咦!请……请等一下──啊啊~」
我这个人向来是有嫌疑……必惩!既然这家伙有可能是布莱特一族的人,那就不能放过她。
§§§
「你……你们这样太过分了……拜托快点替我松绑啦。」
「面对一个突然出现,用一个搞不好就会撞死人的力道扑过来的神秘人物,我没道理毫无警戒就放她自由吧?」
「怎么这样……你不是毫发无伤吗?哪有这么夸张……」
「那是因为我的实力特别强,而且身上这件衣服的性能够好。总之,我要先听你解释清楚,才有可能放你自由。」
我家的两位女儿俐落地压制住这位精灵,把她吊在树上……蕾斯女士,请问你是在哪里学到龟甲缚这种技术的?
还有,露耶女士,现在就用剑抵住人家还太早了喔。
「我……我隶属自由骑士团,名叫亚麻米。我接到指令前来调查,原本是打算到这附近的森林进行调查,但骑兽突然失控,所以……」
「……你是来调查什么的?」
在被绑住的情况下,自称是亚麻米的精灵开口答话。
调查……难不成是来找露耶吗?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这里──
「其实昨天傍晚的时候,有只黑影魔物出现在了某个城镇,当时还有人目击到白发精灵,我打算到前面的村子打听这件事……啊!」
我给了露耶与蕾斯一个眼神。现在该怎么办?要在这里解决掉她吗?
不,既然我已经答应露耶不能流一滴血,就不能对她下手──
「你不是说要来调查森林吗?怎么途中又变成要去『村子』里打听了?」
「……我……我不能说。」
即使被蕾斯追问,亚麻米也拒绝回答。
就在这时,露耶默默地用剑抵住她的喉咙。
说要不流一滴血的人是她,这应该只是威胁才对──
但她锐利的眼神与言行,让我彷佛看到了即将上演的惨剧。
强烈到让我背脊颤抖的杀气,以及那种肉眼看不见,却能用肌肤感受到的强烈压迫感……难道这就是露耶身为「舍弃感情的战士」的那一面吗?
「因为某些缘故,我们需要情报。既然你危害到我们的人,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看是要交出情报,还是失去一切,你自己选吧。」
「不要啊~!救命啊!救命啊!」
……女孩发出毫无紧张感的惨叫声,给人一种非常遗憾的感觉。
她乍看之下明明是个威风凛凛的剑士……咦?这么说来,我们队伍中好像也有这样的人。
虽然现在一本正经,但你这家伙也是位相当令人遗憾的圣骑士吧?
话说回来,这女孩还挺有骨气的。即使面对这样的杀气,也不愿从实招来。
「我不说!绝对不说!」
「露耶,够了。我来想办法。」
对付这种家伙的时候,不应该直接威胁对方,而是该从心理层面让她动摇。
我马上拿出剑,并且设定技能。
我先装上[详细鉴定],然后读取她的情报。
【Name】 亚麻米•达利亚•哈密特
【种族】 精灵
【职业】 剑豪(37) 猎人(44)
【等级】 117
【称号】 地才
大家的姊姊
达到剑圣境界之人
【技能】 剑术 弓术 投剑术 恢复魔法 部队编成
料理 简易调合 骑术 跨越险路 坏运 不屈
不愧是能在这个魔物横行的大陆做类似冒险者的工作的人。
……这女孩其实相当有实力,但更令我在意的是──
「你不是布莱特一族的人吗?」
「唉……又被人误会了。在我的爷爷或奶奶之中,可能有人身上流著他们的血吧。听说我这应该算是一种返祖现象。」
「就是类似隔代遗传的现象吗……?」
嗯……既然她不是布莱特一族的人,就得考虑一下对待她的方式了。
总之,紧紧绑住她全身上下的绳子,实在让我不晓得该把眼睛放在哪里。
……她有著相当雄伟的双峰……嗯,总觉得有点对不起这位亚麻米小姐。
「痛死我了……总之,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关于这件事呢──想要隐瞒我是不可能的,哈密特小姐。」
虽然还没替亚麻米松绑,但我先将她从树上放下来了。
我就先用读取到的情报来虚张声势,试著令她动摇吧。
但我似乎踩到她的地雷了。
被五花大绑的她硬是扯断绳子,将手伸向挂在腰间的剑──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用那个名字叫我?」
「这才是你的本性吗?但你最好先把剑收起来,我家女儿们快要按捺不住了。」
这招应该是神隶期剑术「烈风突刺」吧。
瞬间缩短了距离使出的这一击,在碰到我的额头之前停住了。
就算是剑术,能使用游戏时代战技的人也只有极少数。
虽然从能力值就看得出来了,但她果然也不是泛泛之辈。
「我能隐约看出别人的想法,看来你好像很不想提到这个话题。」
「……这能力很危险,我或许该在这里除掉你。」
「……有本事就试试看。」
我主动用额头抵住剑。
她确实很强──但那只不过是对一般人来说。
额头是很容易受伤流血的地方,而我却用额头把她的剑推了回去。
但我一点都不痛,还让她伸直的手臂逐渐弯曲。
「我再说一次,有本事就试试看。」
「这……这是怎么回事……」
「看是要就这样被我看穿内心深处的想法,还是要回答我的问题,你自己选吧。」
锐利的眼神逐渐染上惊愕与恐惧的颜色。
然后,不知道是因为相信我的话,还是放弃了抵抗,她收起剑。
「唔……杀了我。与其被人读心,我宁可一死──」
「什么……喂!你们两个听到刚才那句话了吗!」
先暂停一下,这位精灵女剑士刚才说出那句名言了。
不管是身为圣骑士的露耶,还是那央的同伴史缇莉雅,还是阿卡姆的女儿洁妮雅,都没说过的那句名言,终于有人说出来了!
「你好像叫我『杀了你』是吧?嗯……你这家伙很有胆量嘛。」
「那个……阿凯?」
哈哈,现场听到这句名言,让我有些兴奋呢。
但亚麻米依然恶狠狠地瞪著我。
我转头迎上那道目光,她就慌张地别开视线,想要用双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她似乎以为只要眼睛被看到,就会被我读心。
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相当紧张的场面,却又微妙地紧张不起来。
啊,这次不光是眼睛,她还掀起自己的衣服,把整颗头都藏了起来。虽然藏住了头,却露出了肚脐,她的肚子都被我看光了。那种毫无赘肉的水蛇腰和腹肌真是美丽。
「那个……阿凯,继续让她这样下去,我觉得有点可怜……」
「也对……亚麻米小姐,你可以把事情说得更清楚一点吗──」
「你八成是想趁机读心对吧!咕……你以为我没有自杀的勇气吗──」
「不行,这把剑我没收了。你先听我们把话说完。」
露耶女士,干得漂亮。我让亚麻米坐下,继续跟她交谈。
首先,她似乎拚命想要隐瞒那个「村子」的存在。
从她的言行就感觉得出来,比起她要调查的事情,她似乎更想隐瞒那个村子本身的存在。
而她名字中的「哈密特」是「隐者」的意思。
难道说──
「原来如此……你自己就是那个村子的居民吗?那你说要调查事情──」
「你果然偷偷读了我的心……」
「不,我只有偷看到你的名字,剩下的统统都是推理。」
「…………咦?」
「如果一瞬间就能看穿你的想法,那我早就那么做了。」
她说她在调查「白发精灵」和「魔物」的事情。
但从她主动提到「村子」那瞬间的反应,以及她意图隐瞒这件事看来……难道说……
「难道说……那个村子里住著白发精灵吗……?」
「啊啊~!你果然偷偷读了我的心~!」
啊,她又变回原本的角色设定了。
§§§
「换句话说,在正式开始调查之前,她想先到村子里,调查村子跟事件有没有扯上关系。」
「八成是担心自己的村子会被查到,她才急著赶路吧。」
「嗯……你是个温柔的女孩呢。就是因为相信自己身边的人之中没人会做出那种事情,才会想要快点去确认事实对吧?」
「啊啊~!你们三个都在读我的心~」
不,这些都只是推理。
也许是完全放弃抵抗了,亚麻米收起杀气,垂头丧气地瘫坐在地上。
拜托你别把头藏起来好吗?这次换成背后露出来,雪白肌肤全被我看光了。
话说回来,想不到竟然有白发精灵居住的村子……这也未免太刚好了吧?
只要前往那个村子,不就能搞懂白发精灵的意义和这个大陆的历史了吗?
「好啦,你的反应已经告诉我们很多事情了,那接下来就是……亚麻米小姐。」
「干嘛?我对你们已经无话可说了!」
「可以请你带我们去那个隐密的村子吗?」
「想也知道不行吧!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们只想掩人耳目地过活,为什么你要破坏我们的和平生活!」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在她眼中,我们是想要揭发这个秘密,还拥有神秘力量的诡异三人组,可是──也许是猜到我的意图,露耶往前踏出一步。
亚麻米因为紧张而摆出迎战的架势,露耶在她面前屈膝,让两人的视线一样高。
然后,露耶让自己身上的魔力活性化,头发从头顶开始逐渐变白。
「我是从其他大陆过来的,不太清楚这个大陆的风俗,如果有跟我一样的人,我想跟他们打听一些事情,可以拜托你帮忙吗?」
「骗人……竟然有这么白的头发……你还好吧?身体累不累?需要恢复魔法吗?」
「嗯……所以这种白发的主人很容易身体虚弱是吗?」
亚麻米的反应有了戏剧性的变化。
她原本充满怀疑的眼神突然转变为担心露耶的眼神。
恢复魔法……难道白发精灵跟白子一样害怕紫外线吗?
可是,至少露耶一直都很健康,至今都不曾表现出身体虚弱的样子。
即使如此,亚麻米还是慌张地翻找自己的行李,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
「这是我自己做的治疗药水。虽然不是很好喝,但可以恢复体力喔。」
「我好像让你操心了呢。你不用担心我,把药水留给村子里的人吧。」
「嗯……真的不需要吗?要是你觉得不舒服,要立刻跟我说喔。」
凯冯心中对亚麻米的好感度上升了十点!
多亏了露耶的发色,让亚麻米的态度软化了许多,但她会愿意带我们到那个村子吗?那个村子的情况似乎不同于寻常村子与城镇。
我再次询问她的意愿,结果她非常烦恼,陷入了沉思之中。
既然她不是村子的负责人,那应该也没办法随便带我们过去吧。
但这可是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我希望至少能请她带露耶过去。
「首先,我的骑兽逃走了,现在很伤脑筋。如果你们愿意让我搭便车到我指定的地点,我就能去询问村子的负责人能不能带你们过去。」
「嗯……竟然懂得在这种关键时刻抓住别人的弱点,看来你相当有一套喔,亚麻米小姐。」
「可以请你不要看这里吗?我不想被读心。」
「你这话还真是过分,我有点想哭了。」
「啊……抱歉,我骗你的。我只是开个玩笑,拜托你别哭。」
讨厌,这孩子真单纯。
「嗯……我觉得可以让她搭便车。如果她是要去那个村子附近,只要我们有那个意思,或许也能自己找到村子的位置。」
「咦……不行啦,拜托你们不要耍那种小手段。」
「我只是开玩笑。我也明白白发精灵遭受的对待,也能理解你想要慎重行事的心情。」
「你看起来好像很习惯旅行,而且应该跟我们不一样,对这个地方很熟。如果你愿意偶尔帮忙驾车,我也觉得可以让你同行。」
「当然可以,那种小事不算什么。太好了,虽然骑兽跑得很快,但骑的时候屁股会痛呢。」
我们应该会先让她搭便车到那个地方。
……话说回来,她的屁股还真是相当有魄力。胸部也不是盖的。
虽然我现在是抱著「精灵都该杀,无须怜悯」的心情,但我以前非常喜欢精灵女孩,而且有著自己的一套主张。
就我个人的印象来说,精灵就该是苗条美女才对,可是──这样其实也不错。
「既然这么决定了,那就马上请你帮忙吧。虽然对不起正在赶路的你,但我们也因为赶路而累积了不少疲劳,今天想要在这里早点休息。」
「没关系,反正我本来就打算在上午休息。只是……虽然难以启齿,但我的露营道具都放在刚才逃跑的骑兽身上……希望你们可以借我……」
「呵呵……亚麻米小姐,那就请你努力露宿荒野吧。」
「咦!对不起,求求你,只要借我一条毛毯就够了……」
「我只是开玩笑的。那我们就出发吧,亚麻米小姐。」
蕾斯女士,你该不会是对我被扑倒这件事怀恨在心吧?
还是说,你只是对她那种让人想要欺负的气质有所反应?
另一方面,露耶不知为何露出心事重重的表情。难道露耶还在怀疑她吗?
「露耶,你还有什么疑虑吗?」
我小声地问她,以为可能有些问题只有她注意到了。
「……我认为那种眼睛与发色毫无疑问是她身上流有布莱特之血的证据,但看到她让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我就是在想那些事情。」
「我觉得那是类似返祖现象的情况,难道不是吗?」
「身上出现祖先的特徵的情况确实并不罕见,只是──」
她的口气中夹杂著些许愤恨与不悦,让我忍不住倒吞口水。
「以前见到史佩尔和伊克丝的时候,我也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只要继承布莱特之血,是不是就会让人胸部变大,身高变高,身材也跟著变好呢?」
……原来你露出那种超级认真的表情,其实是在思考那种问题吗?
露耶小姐,你露出那种彷佛有效果音陪衬的严肃表情,到底在讲什么鬼话啊?
§§§
「你们两个顺利设置好结界魔导具了吗?」
「嗯。我让设置的范围扩大了些,不过在这个大陆上好像不是那么好设置。」
「费心找到了魔力流动相对稳定的地方后,范围就变得比预期的还要大了。」
「原来如此。我会把帐篷搭在深处,魔车就停在这边吧。」
「那、那个……这样不会遭小偷吗?还是让我来看守魔车……」
「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你看。」
露耶把手对准魔车后,天上就发出光芒,倾泻在魔车上。
然后,魔车就像是被涂上透明……不,是「会把东西变得透明」的油漆一样消失不见了。
只不过,负责拉车的魔物很快就重新出现了。
「只要不是生物,我都能像这样藏起来。亚麻米,可以麻烦你帮忙牵这只魔物吗?我们把它一起带到露营地点吧。」
「……好厉害,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魔法……你是魔导师吗?」
「就是这么回事。」
我也跟亚麻米有同样的感想。
竟然一个动作就能对物质赋予跟光学迷彩一样的效果……如果也能对活人使用这招,不就能够任意潜入各种地方了吗?
不过,她已经亲口说不可能办到了。
在密林中走了一段路后,我们来到一个几乎没有长草,可以直接看见土壤的地方。
虽然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合适地点感到有些疑惑,但在这里扎营好像不错。
「我想以前八成有人在这里施展过炎魔法吧。土壤都烧焦变硬了,附近的树木上也留有当时造成的烧焦痕迹。」
「哇……亚麻米小姐好厉害,真亏你能发现这些事情。」
「我好歹也是个自由骑士,特别擅长在野外,尤其是密林里战斗。」
「好像真的是这样呢。我拜托她帮忙牵魔物还有带路,结果发现她的步伐完全没有累赘之处。」
「真是可靠。今后应该还有很多在密林里露营的机会,真是帮了大忙呢。」
「……听到你们这么说,反而会给我压力……不过我会加油的。」
亚麻米一边害羞地这么说,一边迅速地把魔物拴在附近的树上,用剑砍掉周围的碍事树枝开始整地。这女孩实在很能干。
我们也趁著这段期间,把帐篷和露营道具摆放在整理出来的空间。
「呼……很好,既然帐篷搭好了,我可以稍微躺一下吧?」
「嗯,当然可以。在这个大陆设置结界有那么累吗?」
「你答对了。虽然我觉得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但躺著比较快。」
露耶一边这么说,一边拿出令人怀念的水蓝色长袍。
在跟我相遇时,她就穿著那件长袍,她说那可以让魔力的恢复速度加快。
我还隐约记得那件长袍穿起来很舒服。在她穿上那件长袍的瞬间,我看到她有一瞬间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那我就来随便做些轻食吧。等到做好就会叫醒你,你慢慢休息吧。」
「嗯,那就麻烦你了。我想想……我今天想吃面包。」
「啊!那我也来帮忙吧。其实我会做菜喔!」
就在这时,亚麻米充满自信地如此提议,脸上明显写著「我要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现,让他们知道我很有用」这样的心声。
放心吧,我们会让你搭魔车,不会把你丢在这里的。
当我忙著准备料理时,蕾斯来到我身旁。看来她是想要拚命死守自己身为助手的地位。这孩子气的大姊姊还真是可爱。
「可以麻烦你帮我切面包吗?厚度大概四公分左右。」
「这种面包真是松软……是在瑟弥法那尔买的吗?」
「对。因为刚出炉就放进道具箱了,所以还很松软。」
我请她帮我切面包,自己动手准备配料。
我这次要做比较特别的热压三明治。先用刀子插进厚切的面包里面,做成袋子的形状后,再装进配料阖上封口,一边压扁一边用火双面烘烤。
既然如此,把放进面包里的配料切小一点应该比较容易吃吧。
在忙著料理的同时,我突然看向周围。
我有些在意兴致勃勃想要帮忙的亚麻米在做什么……嗯,也许是明白自己无事可做,她这次跑到了角落,不知道在东摸西摸什么。
总觉得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哀愁。放心吧,我之后会给你工作的。
「你很在意她吗?」
「毕竟现在是这种状况,虽然对她不好意思,但还是小心为妙。」
「呵呵,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因为她很可爱。」
「哈哈哈,她确实是个可爱的家伙。」
「……总觉得有些怀念呢,我好像看到了伊克丝和史佩尔。」
「……经你这么一说,她们的五官好像有点像。」
「是啊,而且眼睛跟头发的颜色也一样。」
……那对姊妹身上也流著布莱特一族的血。
我可以问她那对姊妹的事情吗?
蕾斯决定跟我并肩同行。可是,她并没有舍弃曾经是许多孩子母亲的那段过去。既然如此,我就不能对她爱女的过去多加过问……
「……没关系,你想问就问吧。」
也许是察觉我的沉默代表了什么,她小声地如此呢喃。
「抱歉,蕾斯。麻烦你了。」
「我还记得……我是在开第一间店之前遇到她们的。」
听说那是瑟弥法那尔大陆的革命战争爆发前的事情。
当蕾斯为了开属于自己的店而四处奔走时,在某个木材批发商那里遇到了她们。
也许是没能吃饱饭,她们用年幼的瘦弱身体在那里工作。
身为姊姊的伊克丝靠著非凡的才能,用魔法替大量木材进行加工。
但身为妹妹的史佩尔似乎没有那种才能,只有挨骂的份。
蕾斯看到员工对她不好,就把自己为了开店而存下来的钱丢过去,留下一句「我要领养这孩子」,把她领养回去了。
但得知这件事情的伊克丝后来却跑去袭击蕾斯。
因为她把蕾斯当成夺走自己妹妹的仇敌,才会为了夺回妹妹而战。
「现在回想起来,那孩子的实力当时就超越我了。要不是史佩尔出面阻止,我就算死在她手上也不奇怪。她的实力就是那么强大。」
「然后她就被史佩尔说服,也跟你一起走了是吗?」
「嗯。她好像跑去威胁木材商人,然后逃出来了。她们原本是跟遇难的船一起漂流到那里,结果被前来回收残骸的商人一起捡走……」
「……这么看来,她们果然是因为某些缘故从这个大陆逃出来的吧?」
那对姊妹的过去比想像中的还要沉重,让我在感到惊讶的同时催促她继续说下去。
「伊克丝的说法是『她们不能待在那个地方』。当时的我还不晓得拥有布莱特这个家名所代表的意义,只觉得其中可能有什么重大的缘由。」
「恐怕是家族斗争之类的原因吧。难道是过去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伊克丝之所以没有说得很清楚,可能是因为兹事体大,要不然就是因为她自己也不甚明白……她拥有不像是个孩子的实力这件事也好,总觉得其中有些内情。
这么说来,她的中间名好像也有「达利亚」,我记得那应该是「在达利亚醒著那年出生的孩子都有的名字」。
那家伙现在到底在做什么?听说她有去参加收获祭的活动,现在应该没有陷入沉睡,而是在这个大陆上活动才对。
令人在意的事情接二连三出现。可是在那之前──
「你为什么要哭?」
「因为我听到你们说的话……还好她们被温柔的人收养了。」
亚麻米在调理台对面拭泪。像这种偷听别人说话的可疑人物,就要这样对付。
「啊啊~!不要,不要钻我的头!」
「亚麻米小姐,你想做什么?你手上的东西是……」
「啊啊~……啊,我想说吃饱饭后可以喝杯茶,就调配了一下在这附近生长的香草和药草。只要把这种茶泡来喝,就能促进胃部蠕动。」
「哇,你真厉害。这是用附近的植物做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
「谢谢你。料理差不多要完成了,麻烦你去叫露耶起床。」
在亚麻米走向帐篷的瞬间,我把茶叶收进道具箱里,仔细调查了一下。
其实我不想做这种怀疑别人的事情,可是……不好意思了,亚麻米小姐。
『亚麻米的茶』
『由在萨迪斯大陆自然生长的多种药草与香草调配而成』
『具有活化肠胃,消除疲劳的功效』
『还加入了能够加速治愈肌肉酸痛与瘀伤的珍贵药草』
『似乎还灌注了制作者想要赎罪的心意』
……原来你差点就要被罪恶感压垮了吗!
那女孩果然还很在意她狠狠撞上我的那件事!
够了,那女孩是个好人,绝对错不了的。
竟然害我不得不怀疑这种好女孩,布莱特一族果然烂到极点了!
§§§
「早安,我大概躺了一个小时左右对吧?」
「早安,露耶。是啊,差不多就是那么久。」
露耶坐在对面的座位,亚麻米坐在她旁边,立刻奉上刚才泡好的茶。
她一瞬间看向这里,我默默地点了点头。
确认我的反应后,她才慢慢把茶喝下去。
放心吧,这女孩真的是个好人,而且是现今难得一见的纯真女孩。
虽然一看就知道她的身材很下流就是了。
「蕾斯,会痛耶。」
「啊,抱歉。不知为何突然踩到你了。」
我知道错了,大姊姊,拜托不要踩我的脚。
「那我们就开动吧。我按照你的要求,做了热压三明治。」
「阿凯,谢谢你。我最喜欢吃这种口感酥脆的食物了。」
「那个……我也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我做了很多,你要多吃几个也行。」
「啊啊~……是久违的热食……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三位女孩吃得津津有味。看到她们满足的表情,我的心就能保持正常。
没问题的,我有办法保持自我。即使事情迎来最坏的结局,只要有她们两个在我身边,我就──
『什么料理都会做真是令人羡慕。专家果然就是专家。』
『那当然。你以为我是谁啊?总之,你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我会──』
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我与某人的对话。这是……什么时候的记忆?
这是我跟谁之间的对话?我那时应该也在想著同样的事情。
是露耶吗?是我为了不擅长做菜的她,决定每天做菜的时候吗……?
……不,不是她。那到底是谁──
「啊啊~!真好吃!这三明治里面放的是什么啊?」
就在思考即将陷入没有出口的迷宫时,一道声音把我拉了回来。
看来亚麻米似乎很在意热压三明治里的配料。
「那是把蔬菜跟绞肉加上许多种香料下去炒的料理,名叫肉末咖哩。」
「原来如此,我还是头一次吃到这种料理。你很擅长做菜呢。呃……」
「亚麻米小姐,怎么了吗?」
「阿凯……我听她们都这么叫你……这就是你的名字吗?」
「「「……啊。」」」
我们三人的声音重叠了。因为我们知道她的名字,所以完全忘记做自我介绍了。
其他两人也跟我一样,露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那我们就好好自我介绍一下吧……
「我是不久前才来到这个大陆的凯冯。你想怎么叫我都行。」
「我是跟他一起过来的露耶。这个名字很短,很好叫对吧?」
「我也一样,我叫蕾斯,请多多指教。」
「我想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是亚麻米•哈密特。因为我平时不会报上哈密特这个姓氏,如果你们能替我留意这点,我会很感激的。」
「要是随便乱叫,可是会被剑指著的,真是可怕。」
「……对不起。」
「呃……你不用这么意气消沉啦。」
……如果[详细鉴定]会显示出连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报的话……
她也有「达利亚」这个中间名,我应该确认一下才对。
「你没有中间名吗?我听说这个大陆的精灵经常会有。」
「不,我没有。其实哈密特这个姓氏本来就相当于中间名了。在自己的名字后面,通常会是与出生地有关的名字,最后则是自己家族或部族的姓氏。以我的情况来说,因为我是孤儿,所以没有家族或部族的姓氏。」
看来,果然连她本人都不知道的情报也会被[详细鉴定]显示出来。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有「达利亚」这个中间名。
「此外,有些人会在出生时得到伟人赐予的名字。比较有名的例子,就是在圣女达利亚大人醒来的那年出生的有钱人家孩子,会得到『达利亚』这个名字。」
「那个……你说圣女大人醒来的那年是什么意思?」
我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她为什么需要沉睡?这种说法听起来不就像是她睡了好几十年一样吗?
……这其中到底有什么样的理由?
据说就连欧因克都不晓得她沉睡的理由……
「这我不清楚。不过,一旦达利亚大人醒来,就会忙著修补覆盖这个国家的结界,调整封印七星的术式,还会对我们做出各种魔术与技术上的指导。」
「原来如此……这位圣